程子云起身到他面前，还体贴地蹲下来平视。
“小朋友怎么了？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吗？”
小男孩哭的连话都说不好，只拿右手手指指着天空，林琛和程子云一看，有颗红色气球冉冉升空。
“我……的……气球……飞走……”
程子云噗嗤一笑，拿出纸巾给小男孩抹眼泪。
“不哭，气球飞走了也不是大事。”
“你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又只是摇头，只是哭。
林琛也走过来，但他没有蹲下，只是弯腰看着。
“大概是走散了，我看在原地等一下，如果等等爸妈没找来，再带他去游客服务中心。”
虽然画了一整天的家庭或亲子速写，但那仅是一个旁观者角度，当一个孩子真的站在他面前时，他心里却没什么感触。
大概是那种天生没什么亲情的人。
程子云对他的冷淡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为林琛是那种面冷心热的类型。
“你说得有道理，那你在这里陪他一下，我马上回来。”
也没等林琛回应，她拎起自己的包一下钻入人群里，只剩下林琛和那男孩大眼瞪小眼。男孩看着漂亮的姐姐走了，留下一个面色高冷的林琛，瘪瘪嘴，一脸像是又要哭出来。
林琛太阳穴一下突突的跳。
“男人流血不流泪，不许哭。”
他板着脸，语气还那么一点凶，男孩眼里的泪水硬生生吸收回去，只能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按照林琛要求在椅子上坐下。看他的委屈表情，林琛觉得自己和劫匪地位相去无几。
小男孩看着教养挺好，坐在椅子上也端正，两手规规矩矩的放腿上。
林琛双手抱胸瞄他，男孩低着头，恐怕又是在酝酿一波当哭包的情绪。
“我以前也有红色气球。”
男孩抬起头来，面带惊讶，果然是又蓄了满眶的泪。
“后来飞走了。”
“你的气球也飞走了吗？”
听有共同惨痛经验，倒是勾起男孩的兴趣。
“嗯。”
林笑刚来和他们生活一年，林琛九岁，那天又是挨打的日子，林笑初三课业正重，晚自习回来才发现，难过的抱着他哭了很久，少女也不知道怎么哄弟弟，想了半天，说周末带他去游乐园。
林笑真的做了，他们转了好几路的公交车，路程四个钟头，去了最近一座的不知名游乐园，去了以后才发现游乐园门票涨价，林笑的零用钱不够买两张票加回程车费，林笑想让林琛自己进去，但林琛不肯。
林笑就牵着他在外面绕，要走的时候，看见门口有个小丑打扮的人卖气球，林笑看林琛盯着气球看，就给他买了一个。
林琛不是想要气球，他只是觉得红气球映着蓝天鲜豔扎眼，忍不住盯着看。
如果他能和姐姐一起，用这个气球飘到很远的地方去就好。
但得了气球拿在手上，他也挺高兴的，回程的路上一直拿着不肯松开，不只是拿着，还把线在自己手腕上圈了两圈绑着，确保万无一失。
那气球却没进到家里就没了。
平时总醉醺醺的母亲找不到姐弟二人泄愤，竟在门口等着，一见面就连甩林笑七八个耳光，骂她没用，害死了自己父亲，现在还来拖累自己，林琛上前去阻止，反被发现那个气球，母亲也骂他废物，没资格和她说话，废物也没资格玩乐。
挣扎间线拉开了，红色气球一下飞往天空。
那晚上，林笑偷偷摸摸的爬起来，用跌打酒给他擦身上的青紫。
“没关系，以后姐姐再给你买气球。”
“姐姐，不要给我买，我有那个红气球就够了，我喜欢那个气球，今天拿着它，我就很开心了。”林琛反过来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林笑。
“不是说，回忆才是最重要的宝物吗？我已经把那个气球藏在心里了。”
林笑抱着他笑，说自己有个好棒，好乐观的弟弟。
林琛却从她的肩头望出窗外，看向夜空。
那都是哄姐姐的话。
其实他觉得什么都会失去。
不管是努力得到的，意外得到的，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最终都留不住。
比起被别人抢走，他更愿意先把手放开，至少他不是被抛下的人。
因为你有多喜欢那样东西，失去的时候就越发伤心。
以前的苏瑾，大概于他就是一个美好的红气球，他觉得留不住，总会失去，干脆先把手放开了。
但他只把红气球的故事讲到内心深处的回忆这里就停了。
世上未来还有那么多不幸，不用给这孩子现在添上。
小男孩听得一知半解，噘着嘴想半天。
“我不知道什么是回忆，我就想要我的气球，我只喜欢它。”
“你说的没错。”林琛倒是笑了，摸摸他的脑袋。
无论最终结果怎么样，都该执着在自己喜爱的人事物上一回。
因为今生都是第一次，唯一的一次。
我欣赏你这个性格，小鬼。
程子云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崭新的气球，和之前朴素的红气球不同，她拿的这个是那种特别贵的造型气球，七彩的香格里拉引导人造型，小男孩一看见就欢天喜地睁亮双眼。
程子云笑着递到他面前。
“喜欢这个气球吗？”
他忙点头如捣蒜。
“喜欢！”
这时候倒是不知道礼貌了，两眼亮晶晶的垂涎。
程子云把气球送给他，他高兴得要命。
林琛：好吧！我知道不能跟孩子认真。
拿没有五分钟孩子的父母找来了，千恩万谢，还要把气球的钱给程子云，程子云当然没有答应，一通礼貌应答，告别孩子父母。
她是跑着回来的，光洁的脸上还有几颗汗珠，整齐的马尾有点散乱，等男孩和父母走了，一扯发圈，长发直接披散下来，她把发圈放在腿上，用两手把长发梳拢，因为这动作微微垂着头，视线往上，两手往后凸出锁骨，也让人不自觉把视线聚焦在她侧脸线条上。
但她刚梳拢好要去拿发圈，猛地一阵风把发圈吹掉了。
程子云皱起眉头。
“林琛，能帮我拿下发圈吗？我包包里还有。”
林琛拿过她的小包，从暗格找到浅橘色的发圈递给她。
这过程中，程子云能感觉到林琛盯着自己看的视线，她不由得扬了扬嘴角。
“你看什么？”
“我在想刚刚那个气球。”林琛却答非所问。
“他本来说他只想要那个红色气球，可是你一拿了新气球来，他就说好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程子云笑睨他一眼。
“人都想要更好的，那个气球比本来的红气球更贵更好，他当然喜欢。”
“不，我就只想要红色气球，哪怕给我再好的，也不想要。”
“这么喜欢？那你等等也去买一个！我知道哪里有卖，带你过去。”
程子云本来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林琛想了想还答应了。
真的跟她去买了一个红色气球当纪念品。
和程子云走在一起，旁人看了，还以为他是给女朋友拿气球，掩着嘴轻笑。
三天的教学旅游就这么落幕了。
林琛在回程路上画了个女孩和小男孩拿着红色气球的速写。
他手下压着纸，微笑睡了。
后方的大牛探出脑袋来，惊讶的喀喳拍了一张照，坐回位置上盯着挠头。
琛和程子云的事情当然有人暗搓搓通风报信，谣言传过三个人，**也能赛貂蝉，那个谣言已经成了林琛和程子云帮一个小孩找到家人，途中历经千辛万苦，两人以红气球作为定情信物。
大牛本来也是不信的，但这张面容不细致的速写，一个少女，一个小男孩，还有红色气球？
可不是程子云和那个孩子？都到了要画图纪念了，兄弟，情深义重，但当张无忌不可取，当诚哥那可是死的快啊！
林琛并不知情，他想着姐姐林笑睡着了，梦里又回到那个破旧的游乐园门口。
红气球，得拿在自己手上才行——
就算有更贵更好的，他也不想改。
等他想起那只黑猫，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林笑刚开门，那猫就从大牛背包里冒头出来，喵喵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