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

教室里,星何拿着石一一递来的钢笔仔细打量,做工上与昨天见到的洁白如出一辙,但颜色却截然相反,一黑一白,两个极端。

“什么啊这是?”

“礼、礼物......”石一一拿起自己的白色钢笔在星何面前晃了晃,“谢谢。”

过分甜美的可爱笑容,使得星何脸颊一阵滚烫。

急忙将视线转到一旁,他结结巴巴地回复道:

“给、给我这东西干嘛,我又不是没得用~”

见对方把钢笔递还回来,石一一气愤地鼓了鼓腮,随后固执地握住星何的手将原物推送回去。

女孩儿的手心格外柔软,惹得星何更为尴尬,下意识回转过头,想要开口却被羞涩封住喉咙不能发声。

“朋友,”石一一睁大眼睛认真说道:“我们。”

面对如此清澈的眼眸,星何辛苦铸成的心墙瞬间崩溃,用力咬紧牙齿,他冲女孩儿大吼道:

“谁、谁要跟你这种爱哭鬼做朋友啊!”

将钢笔硬塞回对方手里,星何别过头去不再理会,见状,石一一不依不饶地追到对方面前。

“给!”

“不要!”

“给!”

“不要!”

“给!”

接连不断的执拗让星何感到一阵烦躁,本想大声训斥对方几句,怎料刚一抬头正看到泪水在石一一眼眶中打转。

天敌。

他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再弄哭对方一次。

“啊——我知道啦,我收下好了吧。”

说完,星何接过钢笔直接收进兜里,表面看似不情愿,实则内心中满是窃喜,闷头平复了半晌,终于还是低喃出声:“谢、谢谢......”

利用余光偷偷观察对方的表情,本以为石一一会趁机偷笑自己几声,怎料她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桌下的篮球,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那声道谢。

无奈地轻叹口气,星何开口问道:

“你想一起玩吗?”

“嗯。”

答应的虽然爽快,眼神中却流露出失落,这不禁让人萌生出怜惜之意。

“又怎么啦?”

“我......不会。”石一一懦懦地低下头去,生怕对方会因此而讨厌自己。

“那我教你,放学以后......不行,爸爸今晚就回来了,我得按时回家才行,不如周末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好吗?”

闻罢,石一一再度展露笑颜,并冲星何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

“我回来啦。”

“哦,回来啦星何。”

一进家门,星何便径直冲进客厅,本以为爸爸会像往常一样拿着礼物坐在沙发上迎接自己,没想到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从厨房里飘出来的油烟气。

“爸爸还没到家吗?”

“爸爸临时有事,明天才会回来。”

“哦......”

随口敷衍一声,先前的兴奋感顷刻间消散不见。

换完拖鞋、洗过脸、放下背包,将一切繁杂事物收拾停当,星何坐到餐桌前静静地等待晚餐。

“饭好啦——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鱼香肉丝哦。”

“嗯......”

得意地端出作品,不论色泽还是香气都令人垂涎欲滴,这是女人的拿手好菜。

本想凭这范苦心得到几句夸耀,结果对方只是简单应承一声便再无后言。

女人自然看透了星何在想些什么,

“反正明天是周末,不如我们一起去车站接他吧?”

“好!”听到这话,星何顿时来了精神,但转念又想起自己的约会,于是只得婉言拒绝,“还是算了......”

“怎么?”女人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我明天跟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玩,我要遵守约定。”

“这样啊,”暗自思索一阵,嘴角轻扬,女人玩笑道:“女孩子吧?”

“嗯......不不不!不是!是普通的男孩子啦!”

改口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星何慌张的不知所措。

“诶?真的是女孩子吗?”听到这话,女人的笑容瞬间放肆起来,“哇——我们家星何这么小就有女朋友了呢~~”

“才不是那样,我只是答应要教她打篮球罢了。”

“篮球约会吗?好浪漫,”十指紧扣托住侧脸,女人满脸陶醉,“知道吗,想当初我和你爸......”

“都说了是男孩子啦!”

纵然谎言已被拆露得体无完肤,星何还是在竭力辩解。

见对方重新振作精神,女人终于决定收回玩笑。

“哈哈哈,好好好,我知道啦,那明天中午可要按时回来哦,我和爸爸还在等你的勇士故事呢。”

“嗯!”

............. ..............

“好大——”

从街头延伸至巷尾,比起大用奢华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这是星何印象中最接近宫殿的一栋建筑。

按照石一一给出的地址,星何一早就来到对方家门口等候,困扰他的并不是没有勇气按响女孩子家的门铃,而是沿围墙走了好久他仍没有找到门铃在哪。

“门铃在哪儿呢?”

“你找谁?”

陌生男性嗓音从身后传来,星河急忙转过头去。

鬓角略带几根白发,一身得体的燕尾西装,严肃中透露着些许凶狠,从电影中那些黑帮反派一模一样。

“哇——奇怪的大叔出现啦!”

惊叫着后撤几步,星何将篮球举过头顶随时准备冲对方脸上砸去,见状,大叔马上换上笑脸,奈何有那凶狠的眼神衬托,与其说亲切,倒不如是诡异。

“我不是什么奇怪的大叔,我是石家的管家,小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是迷路了吗?”

出于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星何下意识地放下几分戒心。

“管家?什么是管家?”

巨大的年龄鸿沟一时间让大叔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对方解释,心中默默盘算一阵,他笑着解释道:

“就是住在这里的人啦。”

孩子向来单纯,一听是住在这里的人便马上将对方归为伙伴行列。

“那你认识石一一吗?”

“认识啊,你有事找她吗?”

“我和她约好了一起出去玩,所以......”

一听对方是石一一的朋友,大叔的笑容变得更为夸张,跨过诡异,如今摆在星何面前的是恶魔嘴脸。

“哦,是小姐的朋友啊,真是难得啊,但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自己去正门按门铃就好啦。”

“正门?”星何侧了侧脑袋。

“就在那边。”

循着大叔手指的方向看去,星何不禁惊叫出声。

“哎???这里不是正门吗?”

“这里是后门。”

“麻烦啦”

低头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星何意识到自己已经迟到,再不敢继续拖沓,急忙向对方道谢后便径自朝正门跑去。

“谢谢大叔!”

“不用谢。”

举着篮球一路冲到门口,正想着该如何跟对方道歉时,视野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不自觉放慢脚步。

“爸爸?”

西装革履,男人的身体微微前倾,星何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此刻他心中只有兴奋和激动。

一起聊天,一起打篮球,一起回家吃饭,他只想到这些,他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爸爸你在这里干什么?”

“就是那个孩子。”

突然传来的怒喝把星河吓了一跳,视线急转,只见几个身材肥硕的浓妆女人正围在父亲面前,人群中央,同样的西装革履,可那鼻梁上多出金丝眼镜,远比父亲来的高贵。

“就是他动手把我家婷婷打伤的。”妇人指着星何呵斥。

“还有我儿子。”

另一位妇人跟着补充。

“小小年纪就学着跟人打架,长大以后还得了?”

“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没有印象中那般高大伟岸,此时的父亲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只是低头道歉,不敢有半句怨言。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啦?我儿子脸都被打肿啦!万一要是破了相,谁管?你管吗?”

得势不饶人,以至于说辞都变得愈发离谱,并伴有演技,还是极为精湛的那种。

“我闺女也是,膝盖都磕破啦,万一要是落下残疾,你说我可怎么活呀,呜呜呜,”夫人用手帕遮住鼻子抽泣,“她将来还要做舞蹈家呐~~~”

“对不起,对不起......”

“当初他儿子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靠谱,什么企业员工福利,刚升上副经理就这么嚣张,等以后转正还不得上天呐!”

“行了!”受够了周围的聒噪,一直保持沉默的金丝镜男人终于开口:“这件事到此为止,孩子们闹点儿矛盾,别什么都往工作上扯,都还年轻,以后好好管教。”

再不敢又半句怨言,父亲连同周遭的妇女一同点头应声。

“是。”

“不是那样的!”

气氛刚缓,再也忍受不了父亲被当众羞辱,星何抱着篮球跻身到父亲面前。

“你们都是骗子,是他们抢了一一的东西我才......”

“星何!”

话音未落,男人一声怒喝让星何害怕地打了个激灵,原本要吐露话语全部覆上一层委屈。

“爸爸.....”

“对不起董事长,对不起各位经理太太,让大家见笑了,我回家一定好好管教。”

“不是那样的爸爸,不是......”

“走!”

再不愿听对方解释,男人拽起星何的手匆忙离去,可没走几步,身后的阴阳怪气又紧追上来。

“呵,打了人还不知悔改,这种孩子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怒气上头,星何突然从男人的手中挣脱,举起篮球,冲身后的聒噪用力地丢了过去。

“咚——”

“哎哟——这孩子疯啦!”妇人捂着脑门破口大骂。

“我没错,错的是他们,我是为了帮人才打架的,你们血口喷人!爸爸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

“啪——”

本以为发自肺腑的说辞会让男人站在自己这边,怎料刚一转身,男人的巴掌便扇到了他的脸上,眼泪再也收束不住,星何捂着伤处抽泣起来。

“爸爸......不是那样的(抽噎抽噎)......我没有......呜呜——”

“你给我滚回家里去!”

没有争执、没有反驳,听到男人命令,星何抹着雷兽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逃去。

旧时的一切美好皆像溃烂的河堤一般顷刻间被泪水吞没,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和家中那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男人不同,仿佛隐藏在人群中的怪兽突然现出原形,他不知道哪个男人才是真实的。

毕竟他只是个孩子,成年人的生存法则距离他还是太过遥远。

................................................

女孩儿今天起得很早,特意换上了新衣服,认认真真地梳妆打扮一番。

她照着镜子换了好几个发型,一直在想究竟那种造型会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些。

待一切收拾停当,她便在房间里耐心等待,门铃响过几次她便看过几次,可每次都是失望,她在心中一遍遍安慰自己,她说他一定会来,她很擅长做这种事,就像那些‘朋友’跟自己的承诺一样,相信他们一定会信守约定的。

太阳由东方升起,划过头顶,最终坠落天边化作一片火烧云。

女孩儿已经不在乎究竟能不能一起出去玩儿,她只想见到他,哪怕是一句敷衍的借口,哪怕是一声毫无逻辑的说辞。

夜幕降临,女孩儿依旧坐在窗边,天空很黑,天上有好多星星,明亮的星光总是在流动,一茬又一茬换个不停。

推门而入,是那位穿着得体的大叔,望着那瘦小又单薄的背影,她刻意放缓了脚步。

“一一,在干嘛?”

女孩儿没有回应,只是用手心不断在脸上涂抹。

“怎么闷着个脸啊,在等人吗?”

“嗯......”

靠近女孩儿身边,大叔缓缓坐了下去,他没有安慰些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支黑色钢笔递到女孩儿手中。

此时,星星落到地上了。

“他好像迟到了。”

“嗯。”

“要我陪你一起等吗?”

“嗯!”

.............

“呜哇哇——”

身后,午安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吵死啦,你干嘛?!”

一面将盘中的曲奇饼塞到嘴里,一面用纸巾擤着鼻涕,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好的胃口。

“(抽泣抽泣)老哥这是你写的吗?(吧唧吧唧)该不会是从婉卿姐那儿抄来的吧~可恶啊,(抽噎抽噎)想不到老哥也变成像我一样喜欢抄作业的家伙啦~~~”

这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按下屏幕上方的保存键,自然地关上电脑。

听完管家侠的一番讲述,总感觉以后可以当做话剧素材于是便将整个故事整理下来。

比起感动,更多的是安心,至少可以确定,我的关系网不会变得更为复杂。

脸上的伤处依然明显,为此,午安特意准备了曲奇饼来庆祝。

庆祝我终于向真正的男性成功迈进一步。

可到头来我只吃到半块,所有庆祝食材皆化作对方在品读剧本时的配菜,连牛奶也是。

“我还没吃饭呢。”

“嗯。”

“你是魔鬼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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