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祈一路弓着腰、捂着肚子小跑出去，直到躲进一处阴暗的楼梯角才挺起背，暗中观察潇湘馆的布局。
潇湘馆上下全部沉浸在歌舞升平的氛围当中，一楼大堂既作接待客人使用，也有单独分割出的包厢，往来之人络绎不绝。二楼收费较高，相对则显清净，她和叶澜正是在这一层的包厢中饮酒听曲。
来到三楼，房间几乎都处于大门紧闭的状态，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味，兴许是姑娘们的住所。
“吱啦——”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响，荀祈立即找了个隐蔽处暂时躲了起来，探头靠近墙边，打量着前方的动静。
最先走出房间的是一位面相严肃的中年男子，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此人非富即贵，不过荀祈不认得他，想来并不是馨雅阁的常客。
“噫……这个年龄的男人居然也会来青楼啊。”
紧随其后的是个已显老态的男人，荀祈不由得产生了“真是人老心不老”之类的评价，再仔细一看，可不得了了。
那人怎么有点眼熟？
前几天有个纨绔子弟在馨雅阁中闹事，名字好像是叫……陈……陈什么来着？后来他家父亲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荀祈看那老人态度诚恳、举止间彬彬有礼，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了。
——他不就是那天的陈大人吗？
荀祈皱着眉头，暗自感叹这就是所谓“人不可貌相”吧。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一本正经、儒雅随和、又上了年纪的陈大人……背后居然是个喜欢逛青楼的老不正经？
怪不得他的儿子也是个花花公子，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荀祈注视着这二人离开，直到彻底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才再次开始行动。
与一、二楼相比，三楼显得分外安静，绝大多数房间中都并未点灯，排查起来并不困难。
于是，荀祈贴在有亮光的房间外，挨个偷听起来——
“小宝贝儿，可想死我了。”
“官人，你可好久没有来看奴家家了。”
“还不是因为家里那个母老虎管的宽……”
——噫，叠词词，恶心心。
荀祈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转移阵地。
第二个房间中的声音更加劲爆，男女的喘息和拍打声不绝于耳，荀祈涨红了脸，连忙跑路。
……
……
“标榜什么卖艺不卖身，实际上还不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蹲在墙根的荀祈长舒了一口气，感叹回去后得好好洗洗耳朵。
“好邻居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大姐，近来馨雅阁那边一直不温不火，生意惨淡的很。不过，她们似乎在研究什么新花样……”
“切，任凭她们去造作吧，潇湘馆的收费只有馨雅阁的一半，傻子都知道该选哪家。”
荀祈不屑地砸了砸嘴。
她可以确定，这声音的来源就是之前上门闹事的那个女子。
你们还真是对馨雅阁的底细一无所知呢。
“潇湘馆有多位大人撑腰，她们根本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用不了多久，大姐就可以替公子报仇雪恨了。”
报仇雪恨？
——原来如此。
荀祈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看来这女子和先前被师姐所杀的丁将军爱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
……
叶澜生前是个不沾烟酒的好青年，在他看来，这些玩意不光让人散尽钱财，还对身体健康有百害而无一利，更重要的是，味道也不怎么样。
不过这个时代的美酒佳酿与现代任何一种酒都完全不同，清香甘甜、回味无穷，更近似于饮料，怪不得古代人民能够对着坛子灌酒。
酒过三巡，被七八名歌舞妓所围绕的叶澜打起了退堂鼓。
——嗝，真的喝不下了。
荀祈已经走了很久，为什么还没回来？难不成是被抓住，又像上次那样一个人先溜了？不带卖队友的啊。
“哎呦，这位公子可算回来了，奴家正担心你呢。”
“哈……哈哈，正巧遇上了朋友，说了两句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荀祈装模做样地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叶澜旁边，向他使了个眼色，低语道：“喂，我们可以溜了。”
叶澜可算等到了这句话。
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如今神智还算清醒，但喝多了酒，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
……
叶澜寻着记忆回到包间所在的楼层时，周围意外的安静，与先前那歌舞升平的景象截然相反。
意识到这里是潇湘馆的三楼后，叶澜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身侧的房间中传来对话——
“如今召集到多少人手？”
“愿意随我们举事的各国旧部、贵族有百余人。”
这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先开口询问的年纪似乎比较大，而且……这语调之前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不错，兵马操练的如何了？”
“大人放心，一切都在依照计划进行。”
——兵马？
叶澜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而且……这声音越听越像陈徽大学士！
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潇湘馆与别人交头联络……又是什么各国旧部，又是什么操练兵马……
虽然知道这位陈徽大学士有异心，却不曾想到他的谋反计划已经进展到了这种地步。
叶澜打了个寒颤。
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恐怕小命不保，先溜。
……
……
潇湘馆外。
那些酒的后劲十足，荀祈支撑着进入醉酒状态的叶澜，陷入两难境地。
虽说馨雅阁近在百尺，但让一个男人留宿下来难免会有同门说闲话。送他回家吧，又担心没有人照顾。
“小兄弟，看你东张西望的，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这朋友喝醉了，正愁该如何送他回去。”
见都卫府的军爷过来盘问，荀祈随便应付了两句。
“唉？这不是叶澜兄弟吗？”
正巧下班的热心市民李麟先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和叶澜偶遇。
“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小兄弟，你这小身板弱不禁风的，让我送他回去吧。”
“也好，那就拜托军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