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终于明白了常开的瀛念花海的真相,对那片花海产生了由衷的敬畏。”
“将那里设为禁地。”
“只有每一代的神婆拥有那里的地图。”
神婆终于讲完了她的故事,她对着男孩摇了摇手中的地图。
“孩子,那里在一处断崖的下方,就算成年人下去也很危险。”
“你真的要去那里采瀛念花吗?”
男孩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接过了神婆手中的地图。
……
男孩出发了。
常开的瀛念花海在瀛岛西边的一处断崖下。
小男孩柔弱的身躯攀着崖壁,双手紧紧抓着麻绳,一步一步向山崖下滑落。
他的身子在断崖间的山风中如纸鸢般摇晃,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的双手在麻绳上滑过,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麻绳上每隔一段,都印上丝丝血痕。
他的衣服被崖壁突出的棱角刮出无数条豁口,泛出皮肉的鲜血在冷风中凝结干枯。
即使这样,男孩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清澈,纯净。
没有惧怕,没有退缩。
他就这样,咬着牙,忍着痛,一步一步向着断崖之下滑落。
天空越来越亮,笼罩在小岛上的薄雾慢慢驱散。
大地重新变得暖和起来。
男孩又跨过了一处山岩,满头的汗水如雨线般挥落。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加快了手中松开绳索的速度。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在太阳升起前回去。
赶在离岛的渔船开船之前。
……
山崖顶。
麻绳的一端紧紧缠绕在粗壮的树干上。
蔓延到崖角的弯折处,在下方的坠力下,来回与崖角摩擦着。
黄色的麻线紧绷着。
崖边的碎石对于紧绷的麻线就像一把锋利的刀。
麻绳边缘处的丝线一根一根,开始慢慢断裂,粗壮的麻绳越来越细。
而山下的男孩仍然一无所知。
他向下滑落着,鼻息间渐渐偶尔飘来一阵瀛念花的清香。
突然,“砰”地一声。
崖角的麻绳终于磨尽了最后的丝线,猛然断裂。
山崖下传来一声隐约的喊叫。
在山谷间回荡,又逐渐消散。
……
太阳渐渐从东方升起。
码头的号角声长鸣。
渔船的导向旗在风中伸展摇曳。
水手们的叫喊声此起披伏,忙忙碌碌。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头戴花冠的小女孩站在码头上,双眼直勾勾望着远处。
望眼欲穿,却始终盼不来期望之中的男孩。
她紧紧咬了咬嘴唇,美丽的大眼中凝结着水珠,如一汪秋水。
“臭弟弟,姐姐都要走了,都不来送姐姐最后一面吗?”
女孩失落的喃呢,泪水从眼角缓缓流落。
滴落在地面上,与朝露汇成一团从草叶上流到土壤中。
“淑柔,要走了,别在这里发呆,船要开了!”
父亲的催促声在耳边响起,女孩的小手猛地被一只大手粗暴地牵起,硬拉着女孩向码头上停靠的渔船那边行进。
女孩猛地甩开男人的手,擦着眼中的泪珠,大声反抗着,“我不走!我要等郝仁!”
“等什么等,你等那个小孩,船等你吗?快走了!”
男人呵斥道,伸出手又要硬拉着女孩离开。
女孩躲开了男人伸过来的大手,绝望地摇着头,泪水早已无法控制地泛滥着。
“你这个孩子!”男人愤怒地抬起手,作势要打,“你到底走不走?”
女孩颤抖着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而后又坚定地挺直了身躯,倔强地对男人对视起来。
“不走!我就要等郝仁过来!”
“你!”男人气得无语。
往日乖巧的女儿今天怎么如此倔强。
他决定直接将女儿绑到船上算了。
粗暴的双手伸向女孩。
却被另一双温柔的手给拦住了。
来自另一个女人。
女人长得很美,五官和小女孩相似,就像成年版的小女孩。
“你这么暴躁干什么呀?”女人娇斥那个男人,“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这一下就把男人的怒火全都说蔫了下去,杵在原地一声不吭。
女人温柔地蹲在小女孩的身边。
她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柔地说,“淑柔,我们走吧,船,就要开了。”
小女孩抽泣着摇了摇头。
女人依然温柔地浅笑,“妈妈知道你在等那个男孩。”
“可是那个男孩现在都没有过来,你想想,也许是他害怕和你分别,不敢来送你了。”
小女孩被母亲的话触动,眼眸中的坚定稍稍动摇。
她转过头望向小岛的方向。
雾气消散,远处依然没有期盼中的身影。
可即使这样——
小女孩对着母亲,仍不甘心地支支吾吾着,“我……我……”
她还是不想放弃最后再见一次男孩的机会。
女人看出了小女孩的心思,仍笑着轻轻抱了她一下,“没事的,宝贝。那我们最后再等5分钟,船开了我们跑着过去,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小女孩抬起手擦了擦眼中的泪,点着头,笑了起来,“嗯嗯。”
可是——
5分钟过去了。
汽船的笛声传遍码头。
那个男孩的身影仍然未再出现。
小女孩跟着母亲上了船。
她趴在母亲的怀抱中,泪水再也止不住,如决堤的大坝,疯狂地奔涌而出。
水手嘈杂的忙碌声中。
女孩的哭声是那样的响亮。
惹得人们纷纷大笑。
“哈哈,郝老板,你女儿还挺舍不得哟,不如就把你女儿留下算了!反正她也是半个岛娃咧。”
“滚!留下跟你们这帮穷混混喝西北风吗?”
“哎呀,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也是穷混混出来的嘛。”
“就是,就是,郝老板现在发达了,转眼就看不上我们这帮混混喽!”
人们借着女孩,调侃着她的父亲,气得那男人满脸通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人群的悲欢并不相通,没有人关心一个小女孩的伤心事,船上只有快乐的气氛。
……
瀛岛的西方对着大陆。
但是瀛岛的码头却在东边。
因为瀛岛四周的海域,充满了暗礁。
只有熟练的老水手才能带着渔船从东边离开,绕过环绕瀛岛的暗礁,慢慢脱离开这块小岛,驶向远方的大陆。
太阳高悬头顶。
离岛的渔船终于绕过暗礁群,逐渐离开瀛岛。
小女孩已经停止了哭泣。
一个人趴在船舷边,望着逐渐变小的岛屿茫然发呆。
头顶的花环在海风的吹拂下飘荡着淡淡的香气。
却在烈日的灼烤下渐渐发蔫,萎靡。
远处的小岛从一个海龟大小,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
女孩叹了口气,幽怨地对着空气挥了挥手。
“臭弟弟,再见了!”
随后女孩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
女孩却突然发现,远处的那个黑点正变得越来越大。
她惊异地睁大了双眼。
又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远处的黑点变得更大了,渐渐让人看清了轮廓。
那是一只老式木船。
小小的船,在巨大的风帆带动下,正一点一点地追上钢筋铁骨的现代渔船。
一个男孩站在船头,虽然浑身是血,却呲着两排洁白的大牙开心地大笑着。
他站在巨大的风帆下,雀跃地跳着,挥动着双手。
隐约听到他的喊声——
“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