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在下与你并无什么恩怨可言，姑娘若要报恩，未免言重了。”封洛城后退半步，朝着蹲在地上假哭的红衣少女微微拱手道。

“唔……”红衣少女抬起头，粉嘟嘟的嘴唇抿成了一道波浪线，看上去委屈极了。

“山里风大，姑娘还是早些回家为好，免得家里人担心。”说着，封洛城又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

他其实有想过扭头就跑的，但是想起刚刚的事儿，他觉得自己多半跑不过人家。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因为幼时，没有认认真真完成

红衣少女指尖光芒流转，只见她指着封洛城身后，理直气壮地说道：“那，就算你对我没有救命之恩，方才……方才我也算救了你吧！要不是我，你早被那块儿大石头给伤着了。”

“不过一块儿石头，便是磕着碰着也……”话说到一半儿，原先打好的腹稿顿时卡在了封洛城肚子里。

就怎么说呢，活了大半辈子，向来只会把别人怼的哑口无言的封先生第一次被人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啊！

封洛城顺着红衣姑娘的手指侧身望去，就在他方才摔到的地方，凭空出现一根半人高的石刺。

要是摔在这个东西上，根本就不可能留下活口好吗？

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能不能活命的问题，重点是，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啊！

多年来，始终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封洛城，感觉自己过往对世界的认知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我说的没错吧，刚刚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红衣少女站直了身子，昂着脑袋有些骄傲地看着封洛城，“其实，你把自己许给我，我也是不介意的。封先生你是读书人，肯定懂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个道理的。”

不……其实也并不是很懂……

封洛城面无表情地将心底的碎碎念吞到肚子里，如果自己真的遇到一个前来索命的女鬼，这时候再吐槽的话，大概称得上是找死行为了吧。

“敢问姑娘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婚姻大事，总得告知父母才是。”

红衣少女听了这话，抬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娇声抱怨道：“我，我不记得了。我一睁眼自己就已经挂在白绫上了。

你是我睁眼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但是我瞧你亲近，所以才想跟着你的。”

“你……失忆了？”

“对呀，我睁眼以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白吃白喝你的，我力气可大了，有什么……”

红衣少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似乎在极力回忆什么似的，磕磕巴巴地说道：“有什么挑猪，砍鸡，放水，喂柴的事情，你都可以交给我来办的。

而且我吃的也不多的，一顿……一顿只要吃几片青草和半个窝窝头就够了，真的！”

少女说的言辞恳切，催人泪下，要不是封洛城亲眼看到那颗被少女踢飞的石子咻得一声，砸穿了自己身后那锐利的石刺……说不定他还能上前安慰她两句。

就，怎么说呢，力气大是真的，但是有这么一手本事，何必吃窝窝头呢，但凡去皇宫应聘个暗卫首领之类的，顿顿大鱼大肉也完全不是事儿啊。

“嗯……我信你。”

封洛城觉得自己苦啊，这比他当年做噩梦，梦到自己被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背叛，死不瞑目，遗臭万年还要苦啊。

如果他真的有罪，熠亲王大可直接派刺客来暗杀他；实在不行，像他梦里梦见的那样，设计陷害他也行啊……

一直吓唬人，算啥子事儿哦！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原本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像是做错了事儿一样，有些委屈地扯着自己的衣角，“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想看见我也没关系的。”

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碎成细细的水雾，渗进土里。

“我……我不跟在你身边也是可以的……就是……就是可不可以求你好好在这里呆着，不要在突然消失呀。

我会，我会很乖的，我就一直呆在这里，不去打扰你，可以吗？”

伴着少女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一字一字地敲在封洛城心上。

在他的记忆深处，似乎有过类似的情形。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曾经头也不回地离开过，身后……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在脑海中炸开，刚刚模模糊糊能够看清的景象像是被击碎的的冰面一样，顷刻间四分五裂，只余下脑海中宛若冰凌穿刺的痛楚。

“师……封先生！你没事吧！”红衣少女见封洛城踉跄的摔在地上，顿时慌了神，手里凭空出现一颗馒头大小的药丸，直接塞进了封洛城嘴里。

嗯，药丸的效果极好，入口之后，瞬间就化作一股冰凉的药液，顺着封洛城喉咙流下，沿着各处的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将这些年封洛城身上大大小小的暗伤修复如初。

唯一没能治好的，可能就只剩下少女塞药丸时候，一时情急不小心掰脱臼的下巴吧……

“啊……啊……啊？”封洛城回过神之后，揉着依旧有些酸胀的脑袋，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咔！”

红衣少女察觉到不对，眼疾手快地在他下巴上一拍，这才让封洛城避免了只会阿巴阿巴的尴尬。

“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封洛城坐在地上，抬起手在半空中僵了半天，从身体的反馈上来讲，他感觉自己需要摸摸自己的下巴，至少确认一下自己的牙是不是都还健全；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让本就失去知觉的下巴恢复感觉……

“算了算了……你随我回去吧……”

封洛城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和别人服软，竟是向着一个看上去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毕竟他现在能留着这条小命也费了不少心思，要真折在这里，那颗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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