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梦想？”
午后的阳光恰到好处地穿过落地窗，将面试官那双黑丝裤袜包裹的长腿，照得熠熠生辉。
纤细笔直的小腿，交叠并拢的大腿，丰腴紧致的臀线，浑然天成，宛若最完美的艺术品，又好似流淌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莹润精致的锁骨，绝美的五官，表情虽是过分清冷，却也有种独特的魅力。
自从走进这间教室，李野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
在被她问及梦想是什么的时候，李野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容明媚。
走进这间教室之前，他确信，自己是条毫无追求的咸鱼，只想摆烂混日子。
现在他拥有了梦想——
长大后将这个面试官娶回家。
当然，眼下的场合并不适合讲心里话。
这里是沐雅高中的保送生面试，若是通过，即可不经过中考，免试录取这所全国排名前十的私立超级中学。
学杂费全免，另附送每年五万元的豪华奖学金。
面试已经来到了最后一个环节，前面的文化课相关提问，李野回答得很完美。
最后一个不疼不痒的问题，按照惯例，随意回答几句场面话即可。
想成为科学家、想成为企业家、想为人民服务、甚至单纯的想赚大钱……对于初中毕业生而言，都是很合理的想法。
但李野并不愿意给出庸俗的答案。
毕竟。
这是他和未来妻子的第一次见面，他希望给未来妻子的心中留下一些特别的印象。
“我的梦想？算不上梦想吧，只能说是一种人生志趣——”
“以文载道，名垂青史。”
俊俏的少年一脸若无其事地念叨。
眼波的余光留神着面试官的表情，心头微微有些紧张。
面试官毫无波动。
“哦，文学爱好者。在哪里发表过作品吗？”
“这个……能不说吗？”
李野有点尴尬，我就装一下，您还真打算刨根问底啊？
她低头翻了翻资料，甜美而平缓的声音述说着扎心的内容：
“你是孤儿，主要经济来源是在《萝卜煲轻小说》app上写文，获取稿费。”
“你的作者ID是「木里藏刀」，迄今为止，发表过23部作品，签约17本，上架9本，完结0本。”
“历史最好成绩是征文大赏新人奖，擅长的题材是校园、灵异、悬疑。”
“鉴于你写到一半不写的书太多，此种行为在小说圈里称为「太监」，所以圈内以「大内总管」作比喻，习惯称呼你为「木总管」……”
“够了！！不要再说了！！！”
李野红着脸大声打断。
面试官稍稍歪了歪脑袋，眸子里传递出疑惑的情绪。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李野向未来的妻子道歉：“不好意思，刚刚太激动……您突然把我老底给揭了，有点羞耻……”
“有什么好羞耻的？你敢写，还不敢听别人说了？”
“不是那个意思，就……算了，我的。”
李野低下头，平复了一下爆炸的羞耻心。
放轻松，或许只是例行的背景调查，毕竟是保送生面试，获得保送资格的学生，代表着沐雅高中的脸面，自然要摸清底细。
面试继续。
“你刚才说，你的梦想是，「以文载道，名垂青史」？”
“呃，您有何指教？”
“《失恋后我变成了猫耳娘》，《在充满怪谈的世界偷尸体开风俗店》，《我真的还想再被柴刀一次》……你就打算靠这些玩意名垂青史？”
“？”
“明明也能写出《旋转木马与无头学姐》这样的高质量作品，却偏要写那么多迎合市场的抖机灵烂俗文章……”
“等等等等……您不对劲。”
李野意识到了什么，“您好像看过很多的样子啊！”
“与你无关。总之，从你的写作经历来看，你爱慕虚荣，只有开篇受读者欢迎的作品才会往下写；你懒惰贪玩，经常以外出取材为由断更，却被读者抓到游戏在线；你毅力极差，有几次明明作品有大火的苗头，收入也不错，却突然失去了热情，直接进行一个烂的摆。”
“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此等消极的创作态度，也会反映到你的学习上。”
“诚然，你最近一年的成绩很好，但从成绩单上来看，在初二下学期之前，你的文科课程成绩惨不忍睹，这很奇怪，明明你的文字功底很强……让我猜猜，你应该从来不背书，眼看着快毕业了，才开始下功夫吧？”
“相反，以理解和思维为主的理科课程，你的成绩保持一贯的高水准。”
“然而，高中阶段课程的深度和广度，远非初中能比，像你这种风格的学生，最容易在高中阶段成绩一落千丈……”
李野忍不住打断：“老师，这是偏见。写作和学习是两码事，况且我那些太监……呸，我那些暂时停更的书，都是有理由的，您听我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另外，我没有在和你商量，我是在下判断。”
说着，她提笔在评价表格上写了几句。
“对不起，李野同学，我认为你不够格保送沐雅，谢谢你参与面试。”
她的语气很决绝，伸手朝着门的方向做了个“请滚蛋”的手势。
李野有点懵，这，这不科学吧？
面试失败的原因，居然是自己写小说切了太多？
荒谬，但不完全荒谬。
因为李野的情况，基本都被她给说中了。
貌似，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不愧是自己未来的妻子，眼光还真是有够毒辣呢。
李野垂头丧气走到教室门口，却又突然停步。
五万！一年五万块的奖学金啊！
平摊到每个月，足足四千多块。
有了这笔钱，李野不需要再担心生计，可以将课余时间全部用来打游……呸，全部用来写自己想写的作品，而不是迎合市场。
更重要的是。
与未来妻子的第一次互动，居然以自己灰头土脸的失败而告终。
他，不甘心！
握住门柄的手，松开，又攥紧成拳。
他猛然回身，开口道：
“老……老师，既然您看过我的书，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这样一句话——”
“「凡被称为天才的人，必定整天悠闲度日，既无目标，也不努力。」”
“没错，我这人确实懒散，那是因为我的天赋完全支持我保持懒散的生活方式，同时取得远超常人的成就。”
“您看过我的简历，那您一定知道，去年我参加了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成绩是，省级二等奖。”
“以初中生的身份，斩获高中生的奖项，我的天赋如何，可见一斑。”
“给我这份保送合同，对于贵校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相对的，如果不给我这份保送合同，我会去参加省实验中学的保送面试，虽然省实验是公立学校，银叶市不属于他们的生源地……但，为了我，他们应该不会吝惜用掉一个特招名额。”
“希望您再考虑一下。”
空气突然安静，面试官低头写着什么，过了许久才抬起头。
柔软的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
“李野同学在威胁我？”
“没有没有，我只是阐述一些客观事实……”
“沐雅高中每年招收的新生之中，平均有多少位在入学之前获得过高中五大学科竞赛的奖项……你猜？”
李野顿觉不妙，却还是绷住了，淡定地反问：“多少？”
面试官伸出五根手指。
李野松了口气，歪嘴一笑：“害，才五个……这说明，我的天赋至少在同届之中排名前五……”
“不。是五十个。”
空气又安静了。
李野觉得，自己短短十六年的人生里，现在无疑是最尴尬的一刻。
面试官轻笑了几声，居高临下的表情像是在看垃圾一般。
“请不要将自己视作天才，你确实足够聪明，但在沐雅高中的舞台上，乐观估计也只是最优秀的几十人之一罢了，有你一个不多，没你一个不少……”
“差不多得了……请您不要再说了……是我格局小了……”
然而面试官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凡被称为天才的人，必定整天悠闲度日，既无目标，也不努力。」……这句话出自德国人施勒格尔之口，你的小说只是摘录而已，并自鸣得意地将其当做原创，这种恬不知耻自我意识过剩的行为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告辞！”
李野捂着脸，羞愤难当地跑出了教室。
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修长的指节扒拉着门框，对着未来的妻子龇牙咧嘴。
超凶。
“您叫苏幕遮，是吧？我记住您了。”
“呦，消息还挺灵通呐，怎么知道的？”
“您别管！我还知道，您今年要带新高一……听好了，我将拿下今年的银叶市中考状元，然后按照沐雅的惯例，用状元的自由选班权，选到您的班里，每天在您眼前晃来晃去，不写作业不做值日不穿校服不洗澡……让您见识一下，什么叫，他妈的，天才！”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别的我不追究，但《失恋后我变成了猫耳娘》绝不是什么迎合市场的抖机灵烂俗文章！猫耳娘天下第一！”
“……”
“好，知道了。”
她慵懒的样子，像是在应付一只吵闹的小狗勾，让李野彻底破防。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今日惨痛的教训，让他深切地明白。
未来的妻子，除了“高冷”“御姐”“美腿”之外，居然还带有“毒舌”属性！
但是……唉，果然毒舌的时候也很可爱啊。
走出沐雅高中校门的时候，李野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于是他打消了叫个网约车爽一把的念头，老老实实地搭公交回家。
钱，还是要省的。
多攒钱，以后才有更雄厚的资本把她娶回家。
如此想着，李野掏出手机，再次打开沐雅高中的官网。
看着“苏幕遮”的教师信息下，那宛若天仙的证件照，李野长叹一声。
唉。
不愧是我，眼光真好。
就是不知道，以后在房事方面，会不会和她产生分歧，进而影响夫妻感情。
毕竟。
她好像，对猫耳娘不太感冒。
但是我李野偏偏就好这口。
真是幸福的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