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了。”
林城固吐着血沫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由衷的微笑。
再然后，发展成了一阵狂笑。
“刚才被我杀了的那些人，不见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位兄台，你果然是好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肚子发痛，本就严重的伤口再度崩开，然而事到如今，他却一转刚才那贪生怕死的模样，笑得肆意。
“你，你是好人，却杀了人，哈哈哈，真是，真是好笑，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以为我真的在乎那些人吗？不，哈哈哈，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哈哈，我自己，诶唷，哈哈哈！”
林城固大笑着，笑声中满是嘲讽。
他没有赢。
你是...就在这时，姜峰的身形一阵晃动，原本有些看得真切的景象，在这时却变得模糊起来。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林城固，嘴角的笑意却变得越发大了起来。
“果然！”
“你们这种人，一定会——”
“唰！”
刀光落下。
林城固的头与身体一分为二。
炽热的火舌紧跟而上，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吞噬。
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姜峰一刀斩下了林城固的头颅，但却没有半分得意的神色。
因为...
仿佛热浪消散，姜峰身边的一大团空气扭曲起来，最后，显现出了一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画卷。
少年依旧是那个少年。
暗此时的他，浑身血污，尤其是面具后和衣襟上的两个位置，都沾满了被咳出来的血液，身上各处也都有着或大或小的擦伤，而最为明显的，莫过于姜峰刚才用来抵挡那林城固全力一击的手臂，虽然只是脱臼，但那耷拉着的样子，还是分外凄惨。
少年颤抖着用左手拿下了那张染血的狰狞鬼面，单膝跪地，咳嗽了几声。
在他身旁，确实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两个被林城固丢出去的人的身影。
那是当然的。
少年的身后，那本命上缓缓有字迹浮现。
聚集在【呼延雪雨】的条目之下。
如果说经过了白天的事件，【呼延晴霜】条目是让火焰颜色发生了改变，不仅变得更强还更具有长久燃烧的特质的话，那【呼延雪雨】的条目就是是发生了变异，不仅仅是能够用一种奇特的视角去观察他人，还能够制造幻觉。
只是这幻觉所需要消耗的，不仅仅是姜峰的精神，还有他的体力。
林城固没有说错，他的确是个好人。
刚才他所见的那些杀戮场景，除了他自己的死亡是真实的，其他人的死亡，全都是虚假的。
而姜峰刚才久久没有给他最后一击，就是因为体力和精神都来到了极限。
杀人诛心。
这是姜峰在盛怒之下做出的决断。
然而，最后却还是被那林城固识破，用他那滑稽的演出，狠狠地嘲讽了姜峰。
【你们这些好人，就别想伤害到我们这些恶人了】
【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可以受伤的东西】
“可恶！”
中午诶的蓝色火焰缓缓平息，焦黑的主院里，只留下了少年那不甘和愤怒的话语。
“可恶！”
“可恶！”
“可恶！！！”
少年愤怒地一拳砸在地上，砸出了一道裂缝，泪水禁不住痛苦的折磨，缓缓从眼角流淌而下。
他确实做到了，解决了幕后黑手，拯救了很多没有受到伤害，或者正在受到伤害的女孩。
事情解决了。
但光是解决，就够了吗？
罪魁祸首，是笑着死的！
这个事实仿佛无穷无尽的薪柴一般，把姜峰心中的怒火永恒不断地点燃。
为什么好人就那么容易受伤，容易被摧毁。
但坏人却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受到折磨！
为什么！
少年想不明白。
“如果这样的话....”
那好人不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获得明天吗？
少年没有说完下半句。
那是他不敢说出口的疑惑。
外面的声音一点点传入了姜峰的脑海。
沉浸在愤怒与疲惫之中的他，缓缓起身，重新戴上了那张染血的鬼面，踉踉跄跄地从还没被破坏的后门离开了这里。
脚步虚浮。
全然不像得到胜利的样子。
既不像英雄。
也不像大仇得报的恶鬼。
只是个迷茫的幽魂而已.
——
夜色的掩护之下，少年在两山之间的一片草丛中缓缓踱步。
他确实在三个月的晴霜卫生涯中学过一些基础的急救和医术，所以在确认逃脱了被找引来的官兵之后，立刻就给字做了最基本的治疗。
尽管是前所未见的重伤之姿，但呼延晴霜的命书何等霸道，只是这么点时间而已，姜峰就感觉自己身体内的伤势被复原了差不多七成，虽然动手还是有些勉强，但走路甚至奔跑，都已经没有大碍。
然而心中的伤势，却不是任何一本命书可以治好的。
姜峰在这片原野中步行。
他的魂却像是还停留在刚才那火光冲天的正院里，还在被那气势汹汹的林城固所压制。
精神上的疲惫仿佛海浪一般冲刷着姜峰的意志。
他深知自己还不能倒下。
在这种野地中失去意识，在晴霜卫的知识体系之中，和死亡基本无异，尤其在现今是深冬时节，晚上的寒气足以取人性命。
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命书是不会帮助持有者的，就连能力的提升，都会在失去意识的时候消失。
“马上要到了..再坚持一下...”
他认路的本事极好，前世的时候，出门在外旅游都是靠他认路，所以谈看得出来，只要翻过这座山，就算到了周向丹和她朋友的家里。
应该就能休息一下了...
香风抬起头，身后的命书像是被老爷爷操纵着一般缓慢地翻开了一页。
呼延雪雨的力量缓缓覆盖住了姜峰的身体，虽然现在使用起来变得非常困难，但少年为了确认路线的正确，还是使用了这个能力。
记忆力好是好事。
但要是在这种时候被记忆力害了可就糟糕了。
然而，在能力发动的那个瞬间，姜峰的全身仿佛过电一般僵硬了下来。
冷风在这一刻停止。
周围的空气、虫鸣、鸟叫，那么多的声音，好像都在他命书打开的那么一刻变得安静下来——
不。
是不敢发声。
少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他僵硬地转过头去。
然后...看到了“那个”。
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块布。
白色的纱布。
就好像小时候做游戏那样。
三个奇怪的身影出现在姜峰眼前，他们大喊着，试图带走什么东西。
那是个白色的身影，很小。
视线里唯一清晰的是那个带走白色身影的存在的手中的一样东西。
一把砍刀。
三人拉扯着那白色的身影。
白色的身影像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
远处传来了声音。
说是声音，但在现在的姜峰的感觉之中，更像是某种信息。
再然后...白色的声音转过了头。
不，是把头扭了过来。
白色的面具和白色的脸。
身体和头连接在一起，像是孩子的简笔画。
模糊黄冬如同前世坏了的电视信号上的雪花。
一切模糊了起来。
只剩下那张奇怪的脸。
那张裂开了到嘴角微笑的，怪异的脸。
随后，漆黑色的风暴伴随着奇怪的笑声席卷而来。
在她，或者“它”笑起来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三个身影消失不见，天上的光芒尽数散去。
天地间似乎唯独只剩下了那张诡异的白色笑脸。
“咔...咔..哈...哈啊..咔。”
冷汗从少年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渗出，姜峰再也无法维持体力，彻底失去了意识。
然而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的眼前暂时恢复了清明。
一脸惊慌失措的周向丹，哭着朝他冲来的身影，以及——
在她身后，色彩斑斓，毫无定色和图状的一本命书，正在散发着妖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