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乔装过的爱丽丝戴着面纱,悄悄找到了某条巷子里的一家招牌写着“老羊杂货铺”的小店。

这里是疯帽子提前告诉她的接头地点。

爱丽丝径直前往柜台,压低声音对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老板说道:“你好,哈塔先生让我来买两磅黄油,要最好的,先赊账上。”

中年老板挑眉看了她一眼:“又赊账?他什么时候把我的怀表修好?”

“他说拿到黄油就帮你修。”爱丽丝从容不迫地对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暗号。

这鬼暗号真的很有疯帽子的风格,突出一个莫名其妙。

中年老板快速打量了一下爱丽丝,将正在整理货柜的有着赤地人面貌的年轻伙计叫了过来。

“带她去地窖取两磅黄油,给老哈塔的!”中年老板大声嚷嚷。

沉默的伙计转身就走,爱丽丝紧随其后。

伙计带她走进宽阔的地窖,转身盯着她看。

爱丽丝会意,转过身去不看他。

过了一会儿,爱丽丝就听到了机关扣动的声响。然后伙计“嗯嗯啊啊”了几声,示意爱丽丝转回来,直到这个时候爱丽丝才注意到伙计原来是个哑巴。

爱丽丝回头,看到一面墙上多出了一道门,爱丽丝在伙计的比划下,开门进去。

里头似乎是一个在地下室建造的赌场,十几名赌徒聚集在这里,有几人扎堆对着碗里滚来滚去的骰子大呼小叫,还有人在桌旁玩纸牌。

爱丽丝对此并不惊讶,这里确实是茶会分部的聚会场地之一,疯帽子事先跟她讲过,这里表面上就是一个没有向官方注册过的地下赌场,为的就是意外被发现或者举报的时候有个借口可找,偶尔还能给成员们当一个娱乐项目。

“赌徒”对爱丽丝熟视无睹,疯帽子早就知会过今天这个时间会有客人。

爱丽丝很快就找到了疯帽子——他头上那顶高高的礼帽实在太好辨认了,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戴着帽子。

此时他正安静坐在一张赌桌前一个人整理纸牌,在看到爱丽丝的时候,他笑着招了招手。

“疯帽子。”爱丽丝走过去,在赌桌前落座。

“你很守时。”疯帽子看了一眼怀表,“那么我们赶紧开始吧,我记得你说过占卜需要我那位朋友的遗物对吧?”

说完,疯帽子拿出一块血迹斑斑的破布放在桌上:“这是他死前穿过的衣服,被恶魔之爪撕得有点碎,不知道能不能行。”

“现在就开始吗?”爱丽丝问。

“嘿嘿,时间不等人。”疯帽子又开始怪笑起来,“你趁早看看那家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我好去守株待兔。”

“说的也是。”爱丽丝拿出了携带的魔镜。

那个杀人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对无辜的人下手,这事确实拖不得。

爱丽丝取过那间破败的血衣叠好,将魔镜放在上面,开始施展占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魔镜的表面出现了几次薄雾,看似就要成功,但每次都在即将覆盖住整个镜面的时候重新消散开来。

一开始爱丽丝还很有耐心,但在重复几次后,她也不由得焦躁起来。她发现自己的力气像是破了洞的木桶里装着的水,迅速从身体里流失,但魔镜里却始终出现不了占卜的影像。

最后,爱丽丝只能一脸歉意地抬起脸:“抱歉,好像没成功。”

公爵夫人专门提醒过她,占卜本来就不是百分百成功的,占卜者和占卜目标的命运交汇越远,成功率越低。单单利用媒介占卜,基本上就是靠撞运气。

“无妨,你提前说过,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疯帽子挑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就跟我们说的那样,一次不成,就多试几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你——毕竟相信不需要成本。”

“占卜可是很累人的。”爱丽丝有些苦涩地笑笑。

如果持续失败的话,她大概连续好几天都要把大多数精力消耗在占卜上了。

“请原谅我的任性,这件事真的很重要,解决那家伙是我们必须负起来的责任。”疯帽子突然又认真起来。

“‘茶会’还真是挺较真的啊,为了清理门户竟然让领袖亲自出手。”爱丽丝评价,“硬要说的话,那个杀人鬼就算放着不管,迟早也会死在异端审判所手里吧。”

疯帽子盯着爱丽丝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提问:“莱维兄弟,你认为一个组织最重要的是什么?”

爱丽丝想了想,试着回答:“成员?”

“我认为是‘思想’,一个组织的思想决定了组织的性质,就像一个人的人格决定自己的认知。”疯帽子用手指划过自己的帽檐,双眼紧紧盯着爱丽丝的眼睛,“没有思想的组织就没有纲领,那就意味着它没有方向,随时可能走偏,这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我的朋友。”

他一连用了好几个“非常”,听得爱丽丝一愣一愣的。

“别忘了‘茶会’的中心思想是什么。”疯帽子继续说道,“我们的目标是令弱者相互团结,令得道者多助。这个纲领是我们的灵魂,万万不能丢。你要知道,茶会的成员绝大多数是受帝国迫害的外族人,有很多人,和那个年轻人,一样心底里抱着对帝国人的仇恨,对贵族的仇恨,以及对教会的仇恨。复仇本身是正当的,人理应保有恨仇人的血性,但人应该做仇恨的主人,而不是仇恨的奴隶。”

爱丽丝点头表示同意,作为一个复仇者,最起码要做到冤有头债有主。

“那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和茶会的纲领背道而驰,他被仇恨吞噬,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他的这种仇恨,很容易点燃其他跟他有相同经历的人。然而这种恐怖活动动摇不了帝国,只是单纯地在宣泄仇恨,对弱者争取权益毫无益处,反而可能将自己的民族或者团体推向道义的对立面。‘茶会’既不是恐怖组织,也不是肆意妄为的盗贼团。我们必须迅速表明立场,才能维护好这个组织的方向。既然那家伙是从我们这里得到了力量去犯下罪行,那么我们就得负起责任清理门户!我虽然不喜欢规则的束缚,但不得不承认一个组织的纲领,必须要有铁一般的纪律去维护。”疯帽子的表情少见地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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