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
眼前的黄发少女，手法散乱，眼神无光，手在不停地撕扯着自己的耳朵，眼下的态势如同要真的把它扯下来一般。
“远远不够……”
“你怎么了？”
我伸出手，然而少女却是饿狼扑食一般扑到我的怀中，死死抱住了我。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指甲直直地扎 在我的皮肤里，鲜血从我的后颈渗出，强烈的痛感从我的脑后传来。
“音乐……”
这是少女昏迷前的说的最后一个词语。
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但是精神状况不容乐观。医生如是说道。
然而这一切的源头，一个被反锁在玻璃房间的少年，对所发生的却是一无所知。
他从五楼向下眺望，向往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可惜的是，自己却只能在精致的鸟笼中哀叹着与之无缘。
校内怪谈中说，实验楼5楼，是外人绝对不可以进入的地方。
“去过那里的人都会发生精神错乱，持续昏迷，醒来也是抑郁寡欢，最终自寻短见。无一例外。”
虽然大家都不是特别相信，但是至今仍然没有人能站出来证明它们的错误之处。
我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极不相信的。起码以前是。
然而，我眼前熟睡却皱着眉头的少女，却在向我证实它的正确性。
“五楼？”面前的少年，脸上充满着稚气，身上却倔强地穿着成年人才应该穿的科研用白大褂，梳着通常只有女孩子才会梳着的侧马尾，他那不应拥有的可爱面庞经常会使他被误认为是女孩子。
“那个地方绝对不能去！”少年补充。
“为什么？”我追问道。
“那里有常人绝对不能接近的东西。我们现在处的4楼，和它只有一墙之隔，也已经可以算是非常危险的地方了。”少年着重强调了“非常危险”四个字，眼神中弥漫着一种危机感和恐惧感。
“那到底有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劝你不要对这种事情感到好奇。”
然而，怎么能不好奇呢？
“你想一个人去？”
正要迈开上楼的步伐，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我这是要去送人头啊。怎么能拉上你呢？”我头一转，苦笑道。
叫住我的少女身材高挑，面容清秀。放眼全校园或许都是很抢手的存在呢。
“小一的事情我也有责任。何况又不会真的死……”
连一，就是那天夜里扑到我怀里的那个少女。而季月她称呼她为“小一”，是亲昵的一种象征。据说他们在来到学院之前就已经认识，并且关系很好。而我只是对连一并没有什么合适的称呼，就跟着叫“小一”了。不过有时候确实会发现这个别称意外的顺口。
“季女神如果因为我的失误而精神错乱了的话，恐怕我会被整个校园通缉的吧。”
季月，就是我面前的少女。
“你可真是说笑了。——带上我，否则我不会让你去五楼的。”季月先是笑容，之后又板起了脸。
……
我稍一思考。
“来吧。”
我还是接受了她的要求。
这一层的楼梯和下面楼层没有任何区别。
仅仅只是没有再向上的那一层阶梯而已。
面前只有一条路。一个把手和锁孔都早已生锈，灰尘满布，看样子很少有人开过的，虚掩着门。
在季月的催促下，鼓足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推开门的哪一刻，我的生活，我的日常，全部改变了。
如果我没有推开那扇门的话……
耳边传来了钢琴的声音。
音乐柔和舒缓，令人陶醉。
不，那是天籁，那是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动听音乐……
随着音乐的节拍，周围一切变得模糊，白色墙壁如同正在消失，不停地向空气中飘散白色的粉末。周围仙气缭绕，如同童话中描绘的天堂。
然而，半分钟过后，就感觉到这些音乐像是入侵者一般，攻击着我的大脑。
想要抵御这些音符的糖衣炮弹，却又由衷的不舍离去，内心对这个乐谱的下一章节的渴望在与自己的理智搏斗，最终……
“徐统？你没事吧？”季月猛然看到了捂着头，双眼失神，表情透露着一种空洞的渴求的我。
“嘘——”我猛然回过神来，环视了四周，又示意着季月不要打扰我。
明显，被打扰之后，音乐的作用明显减少了。
真是可怕，如果我是一个人来的话，那我就已经变得和小一一样，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了吧。
“季月……你没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
“大概是……像是吸毒一样的感觉吧。”
“你吸过毒？”季月怀疑地看着我。
“没有过啦，不过我觉得，吸毒应该也就是这么样的感觉吧。”我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别人演奏的时候应该安静一些吧。”
不认识的男声。似乎有些沙哑，听起来感觉像是说话者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抱歉……请问……”
我的眼前是一间玻璃房间。房门紧锁着，四周贴着“危险，禁止”的字样。其中与外界联通的地方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窗口，声音就是来自那个窗口。
“你是……？”
“非常荣幸能够给你们演奏我的一曲完整的音乐。……不过看样子我的音乐对你们并不奏效？”
玻璃屋子里，一架外壳雪白的钢琴格外醒目。钢琴前坐着的少年就是说话者，而他弹奏着的乐曲，就是之前一切幻象的元凶，也很有可能是连一变成这样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我就长话短说。
“我的一位朋友来了这里之后昏迷不醒，我想来亲自寻找一下让她醒过来的方法。”
少年惊讶了一下，之后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请问是什么时候呢？”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昨天。具体时间不知道，看见她的时候是晚上7点左右……”
少年顿了顿，之后笑容十分狡黠：“你听说过睡美人的故事吗？”
“你的意思是……”
“需要一名王子，就是这样。”少年一摊手，然后重新坐回了自己的钢琴前。
“你说的‘王子’，难道是……”季月发现了什么一样，向前迈了一步。
少年摇了摇头：
“当然，学院里并没有王子存在，所以这种做法不可行。”
季月强行忍住了想要砸出一道门然后走进去打死他的冲动。
“其他方法还是有的，不过想要知道，我有个条件。”少年竖起一根手指。
“……请说。”
“你们这一个月，每天都来听我的音乐。”少年正坐着，非常严肃地说道，“——你的朋友，明天把她带过来，我会帮你们解决问题。”
……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
每天都要去那里吗……
说真的，那种置于仙境的快感让人难以舍弃。自私的讲，即使他不提出这个要求，我或许也或多或少会去五楼偷听这些音乐的。
连一的问题的话，他说只要下一次去的时候带上她就可以了。
“说起来，季月你是学生会的成员，为什么没见你去过学生会室呢？”我打趣道。
季月想了一想：“有不想见到的人吧。”
“谁？”我突然来了兴致。
季月看了看我，低下头，又摇了摇头。
“会长？还是那个……”
“瞎猜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季月瞪了我一眼，表示她很生气。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的我不猜了。既然都这样了肯定事出有因……”
“还说！”
“好的好的我错了我错了季女神原谅我吧。”
季月甩过头去，“哼”了一声。
“我就先不回实验室了，我去看看小一。”走到实验室门口，我回头道。
“嗯？哼。”
季月挑了一下眉头，之后随便答应了几个音节，便转身再次走进了实验室。
“肯定是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醒来的时间和醒来之后的记忆……我不敢保证。”
我询问连一病情时，校医如是说道。
“这样啊……你们要带她回家休养……不过也好，可以雇专门的人去看护，情况很稳定，只要每天定时注射葡萄糖就好。”
如果直接和校医说“我要带她去听个歌”绝对不会被答应。找个借口蒙混一下把她带出医院，其他的就交给那个弹琴的少年吧。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病房内，连一的睡脸，还有随意散落的长发，还真有“睡美人”的气质。
然而，叫醒睡美人的不是王子的吻，而是让她睡下的巫婆释放的另一个魔法——
想什么呢，我。
一拍脑门，梳理了一下连一通常都会扎到一边的刘海，关上了病房的门。
睡美人的梦里会有什么？
那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吗？她希望从梦中醒来吗？
如果梦中醒来的时候，眼前不是梦中的白马王子，那么她会失望吗？
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问题充满我的脑海，然而无论思考不思考，都不会得到正解。
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她真正睁开眼，才会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