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对准自己的脸部的摄像头，博士深深吸了一口气。
“蜂巢系统可以达到今天的这一个地步...不能仅仅归功于我个人的力量，还有公司的鼎力支持...以及工作伙伴们的共同努力...”
“没有他们，我的研究根本无法取得这样的成功...”
“能够为城市的治理作出贡献，我感到十分荣幸。”
“今后，我将更加努力地工作，将全身心投入科研事业之中...”
“谢谢大家。”台下响起的掌声久久不衰，博士站起身来，不断地鞠躬致意，整个录播室都是昏暗的一片，唯有舞台的中央，唯有博士所站立的那个地方聚焦着灯光。
他苍白的头颅一次又一次地低下去，咯咯作响的腰关节一次又一次的弯曲，汗水从额头和下巴上滴下来，打湿了那份平整的演讲稿。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在感叹着博士的谦卑，但事实的真相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清楚。
但再多再诚恳的鞠躬，也无法挽回一个人的过错。
对啊，光是鞠躬有什么用呢。
光是道歉有什么用呢。
最后，他直起身来，转过身，僵硬地走下了舞台，消失在了昏暗中。
“唉，我这个英雄是注定当不长的啊。”他低声呢喃着，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大门，现在是夜晚九点三十九分，天早就黑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乱成一团的办公桌上。
嘭的一声，博士随手关上了门，但他并没有在意到，这个办公室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很快，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博士的咽喉，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一只诡异的笑脸逐渐在漆黑之中浮现。
淡蓝色的幽光，照在博士的脸上。
“我认识你...”看着那张脸，博士放弃了挣扎。
笑脸随手一摔，博士被砸在了一旁的墙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根本爬不起来，只是很勉强地斜靠在了墙根上。
“算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笑脸一步步地向博士走来，拎起了他的头发，将博士整个人提了起来，摘下了面具。
在模糊之中，博士几乎看不清那面具下面的模样，不知道那一双脸是胖是瘦，是英俊还是丑陋，不知道他的鼻子挺不挺，有没有疤痕。
但是他看清了那一双眼睛，坚定刚毅却又夹杂着恨意与杀意，好像钻入了他的灵魂，即使数年之后博士已经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他也还能想起那双眼睛。
如果说那具身体是注定要腐烂的，那么那双眼睛就是注定要永存的。
笑脸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他将嘴缓缓地靠近了博士的耳朵，用极度沙哑且极度细微地声音说道。
“帮...我，救她，让...她，回来。”
“不然，就死。”
博士十分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即使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男人还是没有放弃那个女孩。
他仍然在尝试着去拯救她。
但是...
“那种事情，办不到的啊。”博士微微地合上双眼，苦笑着回答道。
“这个蜂巢早就不是我所设计的那样了...在那个晚上后，它就完全变了样。”
“人类是善良的，他们会顾及到伤者，还有那些需要救助的人。”
“但人类也是脆弱且贵重的，他们的消逝从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身体停止运转这么简单，一同带走的还有数十年的感情，付出，经历，关系。”
“机器人是冰冷的，他们只会根据编制完成任务，没有感情，没有冲动，为了消灭目标可以不择手段。”
“但机器人也是及其便宜且高效的，他们没有记忆，更没有什么所谓的过去，就算完全报废也并不可惜。”
“就是这样，我才想要将二者的优点合在一起，创造出一个温柔又坚韧的系统，既有人类的善良也有机器的高效。”
“但现在全都变了，你也看到了对吧，那样的作战方式，还有那个女孩被夺走的意识，这些，可都不是我所设计的。”
“所以，我无能为力...”
博士说完，笑脸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重新戴好面具。
“杀了我吧。”博士望着他的面具，咬牙说出了这四个字。
但笑脸没有回应，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隐入阴影中，就像一个幽灵，转瞬即逝。
...
...
“现在这个蜂巢都已经被吹捧上天了。”海卫六关掉了电视，冲着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北斗四说道，北斗四听了，只是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给自己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但它确实很强不是吗？”
“那么，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呢？到现在为止，你连一次都没有向我提过这个计划的具体过程欸。”一直在角落里呆着的太阳耀斑发话了。
“再等等吧，目前为止我们只需要好好的待在基地，减少外出活动，以免被那些巡逻的机械士兵抓住。”
“它们可不好对付。”北斗四语气平淡地说道。
“过山车只有爬到最高处才能一冲而下不是吗？让那些愚蠢的董事再过几天好日子吧，马上他们就要倒大霉了。”说完，北斗四直起了身板，但在那之前，在大事发生的前夜，为了保证一切能够顺利的进行，他还要去做一件事。
他还要去了结一段陈年旧事。
准确来说，是一段私人恩怨。
“海卫六，太阳耀斑，我去一趟广岛。”
“诶，你不是刚刚才跟我们说不要随意出去吗？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还有你昨天和前天才去过啊。”
“我要去见一个人。”
“见人？你约了谁？”
“我谁也没有约，也没有谁来约我，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在那个地方等待着我。”北斗四郑重而严肃地说道，用左手将面具扣在脸上。
猩红色的哭脸在黑暗中被点亮。
“我们都在寻找着对方，相遇只是时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