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这样的传言。
一直都有那么一种说法——学习心理学的人一般自己在心理上都会有点问题。
“其实我也不例外吧。”洛尔坐在电脑前自言自语。
屏幕上则是某人的档案。
打印机嗡嗡作响，不过在打印档案的时候突然来了电话。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洛尔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之后接听
“喂~椽吗？怎么有空找我？……什么？鹬不见了？”
……
窗外阴雨连绵，雨点的声音密集而细小。
“所以你之所以这么简单就见我，是因为鹬又不见了对吗？”洛尔问。
“……嗯。”我点了点头。
“所以想要我像上一次一样帮你找回鹬？”
“是的。”
“那你记得……知道上次我怎么做的吗？”洛尔语气感觉好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
“不知道。”
记得当初吃了洛尔给的药之后就睡着了，然后醒来之后鹬也回来了，所以我也没在意洛尔到底使用了什么方式。
“看来她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跟你说。”洛尔扶住额头。
“这种时候就别打谜语人了好不好？”我有点不耐烦，现在真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了。
“……这么说吧。”洛尔语气顿了顿，收起平时那副笑嘻嘻的态度，声音慢慢低沉下去。“你一直以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其实不是妄想症，而是人格分裂吗？”
“你的意思是……”
“我这边有一些东西其实在当初你住院的时候就应该给你的，不过被‘当事人’要求别给你看，所以就一直没给你。”
同时一些电子文档被发送到我的邮件，标题是《个人档案——白鹬》
“……白鹬？”我目光定格在上面。
“你说过你知道艾莫洛兹是什么病的时候自己才9岁吧？但一种需要早知道早预防发病的不治之症，怎么可能会整整9年才让你知道？”
“你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并不因为那时候你太小，而是你‘诞生’的时候就已经在孤儿院了。你打开那个档案我再跟你慢慢解释好了。”洛尔说。
我呆了几秒，然后点开文件。
「姓名白鹬，性别……」
“不要看！”
是鹬的声音，不知为何听上去鹬好像在试图挽救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眼前一黑。
……
——要找的那个人若是在平时的话应该是谢绝迎客的才对，但今天或许是个例外。
“你来啦。”洛尔看着面前的人说。“老实说我真没想到可以见到你，但谁知道你们两个今天居然刚好闹变扭了。”
“你为什么把那些东西给椽看！你答应过我不会告诉他的！”鹬现在操控我的身体，一步一步逼近看着洛尔，眼神凶狠且语气暴躁。
“那你想怎么办？”洛尔反问道：“那些事情早晚椽都会知道。说到底你不是因为自己也没招了才会躲起来吗？你对于椽越重要，椽就越可能为你而去依靠艾莫洛兹进行新人工智能的开发。与其这样不如直接跟他挑明好了，告诉他他在世界上的白月光到底是什么样子。”
然后他站起来盯着鹬：“或者，你到现在也还没有做好准备吗？准备好被椽憎恨，被椽厌恶……虽然椽也可能不在意，但你其实早就该做这个准备了，毕竟椽要是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怎么看待你都有可能。”
“……”
“或许难以接受，但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不然你继续消失下去，那么说不定明天的新闻可能就是‘机械之心制造者燃烧生命制造出完全体的人工智能’什么的，然后你和椽都死了，只留下那个虽然名字叫鹬，但又并不是你的人工智能活下来。”洛尔顿了顿，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不然你看，椽现在已经找上我了，那么我总要给他一个交代不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鹬望着窗外的雨发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好吧，听你的。”
……
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了些什么东西，但又记不清了。
睁开眼，窗外还下着雨，而洛尔坐在对面沙发上。
“我睡了多久？”
“十多分钟吧。”洛尔淡淡的说，递给我一叠资料。“关于鹬的事情你看完这个就明白了。”
把资料快速的浏览一遍，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档案的资料简单的归纳起来就是——
姓名白鹬，男，患有艾莫洛兹和性别认知障碍，年龄跟我一样。一开始以为是病友的资料，但翻到最后一页，我看到在旁边配的图片，那好像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我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这是什么？”
洛尔表情微妙的看着我，那个眼神仿佛有点接近同情。“别急，慢慢来……我一个一个解释。”
“终末史诗里我记得我有设定一个伪娘角色吧？就是男性身体女性心理，并且自认为自己是女生，我记得她人气还挺高的……啊扯远了不好意思。”洛尔咳嗽两声之后继续说：“回归正题，艾莫洛兹在这个时代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那假如有一个人就跟那个资料上一样，同时还患有性别认知障碍呢？”
“虽然在动漫作品里女性心理的男性一般人气都不错，但那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现实里真有那种存在绝对会被当成怪胎中的怪胎……被排挤自不用说，真正可怕的是像那种几岁的小屁孩甚至都想不到可以靠自杀来解脱。冷暴力不会让她有什么身体上的伤害，但毫发无损的也仅有身体罢了。”
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开始莫名对洛尔说的话起反应了，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一个小孩蹲在角落里发呆的样子。其他的小朋友一旦跟他对上视线都会一眼厌恶的别过头。
时不时的还有人会说一句“恶心”。
“那……然后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仿佛有什么事情已经箭以脱弦。
“「童年受到歧视，长期受到精神虐待，还有长期因为精神压力导致」如果你去百度的话差不多就能知道，这些都是诱发人格分裂的因素。”洛尔冷静的说，带着一股专业的味道：“老实说我以为这次也会中断的，但到现在她都没出现阻止我，那我就都说了。”
“之前有过一个案例是小女孩从小被养父侵害，于是滋生了多重人格，其中一个人格大哥哥就是专门保护小女孩的，每当养父想要做猪狗不如的事情那个大哥哥人格就会现身代替小女孩承担一切……”洛尔说着还时不时偷瞄我几眼。“假如我现在说，你其实就是类似“大哥哥人格”的存在，你会怎么样？”
“什么意思？”
“其实你只是一个被分裂出来的人格，要分主次的话，你才是‘次’级，而鹬才是真正椽……或者说你现在这幅身体真正名字应该叫鹬，白鹬。”洛尔缓缓说出来，感觉像是在侦探小说的末尾，主角一字一句的指认真凶。
“而那个原本的人格其实一直都看着你，不管是你被排挤还是什么的，她都在跟你几乎同等的距离见证了你全部的悲剧。即便如此，一直到你高中之前她也一直无动于衷。”洛尔扭头盯着我观察我的反应。“你以为是你刚好在最孤独的时候遇见了白月光，其实那只是某个胆小鬼为了安抚自己的替死鬼逼不得已的现身罢了。”
突然间我想起前跟鹬的聊天。
——嗯嗯，椽不想当一个不存在的人嘛，可以理解。
原来那个不存在的人真的是自己啊。
“所以别想着制造鹬了，真正的鹬只在你脑子里，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不值得你浪费生命去制造出来。”洛尔说。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老实说我还不能排除洛尔是不是在跟我整蛊，如果是的话我应该会跟他绝交，虽然我们本来关系大概也算不上多好。
“还记得那次给你吃的药吗？就上次鹬消失的时候，那个药作用就是让主人格被迫显现。然后我就跟鹬聊了一会儿……其实她挺愧疚的，你承担了一切本来应该她承受的东西，刚刚关于白月光和胆小鬼的话也是她说当时跟我说的。”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我躺沙发上处理刚刚接收的信息，感觉脑子有点短路。
洛尔则抬头望着窗户外发呆，想想自己有没有忘记说的东西。
“对了，虽然算不上白月光，但鹬的确喜欢你。所以她害怕我毁了她在你心里白月光形象，之前你看文件的时候晕倒就是鹬让人格串线了。不过她也不希望看着你为了她去制作什么更加高深的人工智能。”洛尔语气顿了顿，接着说：“从一开始那个爱上幻想中角色的怪人都不是你，而是鹬。可所谓人是群居动物，跟集体总比两人依偎取暖要好。所以时不时鹬会劝你来接受我的治疗，可要是所谓的治疗真的成功了，当你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她也不会真的消失，而是回到大脑的某个地方躲起来，只是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她自己也知道的，这个世界其实对你和她来说都是不太兼容，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希望你可以享受‘正常人’的生活……只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会过于沉迷于扮演你的幻想出来的角色。”
“也就是说……”我抬头望着洛尔，同时感觉到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悸动，这股悸动大概来自于鹬，她在等着我说出现在自己对于她的看法。
我停下来愣了一会儿，我自己也需要一点时间组织语言。
情况大概还算比较好懂，说到底问题核心不过就是如何融入社会而已，但如果说问题只有这个的话，或许还在可以解决的范畴。
“假如说世界上不存在适合我们生活的地方，那就逃到世界之外的地方吧。”
我说出了这样的话，对洛尔，也是对鹬。
这大概是我人生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中二，但我不可能后悔。
……
若干年后——
假如世界上存在着拥有畸形心理，但并不危害其他人的怪物。
她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生存下去呢？
非常的好奇，非常的想要去了解，其他人越是规避的麻烦事自己对其就越是想要刨根究底。
学习心理学的人自己往往心理也有问题——那么这或许就是自己心理上的怪癖了吧，洛尔这样想着推开了门。
房间大而空旷，有东西的地方就那么一小块，好几个医护人员围成圈，在中间有几个玻璃柱子里装着不明所以的液体，几根透明塑料管连接玻璃柱和机械舱，而我则在连接着舱内。
艾莫洛兹，往坏的说是目前无解的绝症。
但往好的说，这是目前人类唯一突破自身限制，由肉体凡胎突破到另一个世界的机会。
就好像不管用腊连接的碎羽即使多靠谱那也是伊卡洛斯唯一可以腾空而起，飞出岛屿的机会。
如果说存在适合我的世界，那大概只能是幻想了，人类对于天才已经很宽容了，但这还不够。
就好像洛尔写的剧情里面伪娘很有人气，但现实里其实基本没有取向正常的男**上一个伪娘。如果有我这样一个虚拟人物，那么未必不会被当成正常人接受。
叶公好龙，好画而非实物。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变成“画里的龙”好了。
塑料管透过我的皮肤连接每一个会因为艾莫洛兹而衰竭的器官，已经做好事后器官全部报废的准备了，而那些药液可以让我发病之后尽量多工作一会儿。
准备好了吗？鹬。我默念。
嗯，就算沉入海底也没关系。
得到回应之后我喝下一瓶特制的兴奋剂，这种东西对艾莫洛兹患者来说应该是大忌，但现在我需要它当导爆剂。
随后机械舱开始运转，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这应该都是我最后一次工作。
……
今天风很大，但天空并没有什么乌云。
洛尔刚刚参加完我的葬礼回来，现在他望着窗户外的广告牌发呆。
而广告牌上大概是说终末史诗第八大陆——伊卡洛斯之岛上线了，又增加了两个叫鹬和椽的新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