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干枯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越来越多的积雪,咔嚓一声断掉。呼啸的风,像一把把刀子,割在人的脸上。

厉无咎紧锁着身子,蹲坐在雪地里。头上,肩膀上,落满了雪。嘴角的血渍已经干涸,娇嫩的脸,因为严寒,也成了青紫色。即便如此,她依旧带着笑,视线盯着不远处与她一样几乎成了雪人的李初九,眼睛里放着兴奋的光。

夜色被雪冲淡,唯有天空,是一片黑色。

李初九的嘴唇冻得发紫,恶狠狠的瞪了厉无咎一眼,冷笑道:“杀敌一千,自损一千。有意思吗?”

“有……有啊。”厉无咎说话的时候,牙齿在打架。太冷了,她不想说话,却不想在口舌上输了气势。“你想让我修仙不成,我就一直跟你拼命!看你拿什么来毁掉地宫!”

李初九闷哼一声,忽然起身,一直来到厉无咎面前。

“你做什么!”厉无咎看到李初九朝着自己伸出手来,愣了一下,意识到李初九竟然想要脱自己的衣服,厉无咎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脱口问:“怎么?严寒还能让你欲huo高涨?”

李初九不理她,只是要脱她的衣服。

“滚开!冷死了!想要……哎你……”

啪——

李初九给了厉无咎一个大嘴巴,打的厉无咎懵了。他的动作十分粗暴野蛮,很快将厉无咎的外衣脱了下来。之后竟是抓着衣服走了。

身上只剩下淡薄衣衫的厉无咎眼睁睁的看着李初九一边走一边将那很不合身的衣服套在身上取暖,差点儿没气死。

“李初九!你是不是个男人?!”厉无咎恨自己一直苦苦修炼,没有学几句骂人的话,以至于不能痛快的问候李初九全家。见李初九不理她,只是兀自前行,脾气已经变得很好的厉无咎依然暴怒了。她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李初九身上的衣服撕扯。“还我!”

“滚!”

“混蛋!无耻!畜生!”厉无咎骂着有限的脏话,试图抢回衣服,却是无济于事。在没有秘术力量的加持下,女子的力量,跟男子相去甚远。

见李初九一直前行,厉无咎问道:“混蛋!你去哪?”

“当然是赶路!”李初九道,“难道要在这里冻死?”

“你我都是半仙之体,又不会冻死。”厉无咎道。

“去你娘的半仙之体。”李初九哆哆嗦嗦的,走的更急了。“冻成冰疙瘩都不好受。”

“把衣服还我!”厉无咎抓着李初九身上自己的衣服不松手。

李初九不理她,径直前行。厉无咎双手抓着衣服,双脚在地上打滑。抓了一阵儿,又干脆直接抱住了李初九的腿。

李初九拖着厉无咎走了两步,也是烦躁,又把衣服还给了厉无咎。在厉无咎穿衣服的时候,他依旧往前走。厉无咎追上来,道:“上哪啊!走一夜,也未必能见到人家。”

“在这待着也是遭罪。”李初九道,“至少走着不会冻僵。”说罢,又冷笑道,“你不想走,便在这里待着好了,反正你是半仙之体,又不会冻死。”

听出李初九语气里的嘲讽意思,厉无咎道:“便是半仙之体,旁人羡慕不来。”

李初九哼笑,不理她。

又走了一段,实在是又累又饿又困又冷。李初九的心情越来越糟糕,想到若非厉无咎跟自己拼命废掉了修为,何至于此。于是,看到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厉无咎,火气越来越大。终于,他厌烦的啐了一口:道:“厉半仙!好受吗?”

厉无咎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拖着灌铅一般的双脚,紧紧抱着膀子。抬眼看看李初九,无力道:“便是如此,也绝不能让你毁了地宫!”说话的时候,厉无咎的眼角,瞥见了一节断木,再看前面和自己一样举步维艰的李初九,心中忽然一动。眼下,李初九的警惕之心,应该不够高……

李初九强忍住了一脚踹飞厉无咎的冲动,看看前面白茫茫一片,再看看黑压压的天,心里烦乱不堪。看样子,就算是这么一直走到天亮,都未必能走出这片山林。忽然,李初九心中一颤。看着不远处隐约的火光,脸上显出喜色。

“走!前面好像有户人家,可以……”李初九话说一半,整个人便软倒在地。

厉无咎手里抓着半截木棍,看着昏厥在地的李初九,嘿嘿的笑了一声。之后又扬起木棍,对着李初九全身上下拼命的殴打起来。

一直打了好大一阵儿,厉无咎累的气喘吁吁。将木棍扔了,瘫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又硬撑着身子爬起来,抓着李初九的一条胳膊,在雪地里拖着前行。

眼看着那亮着灯的房舍越来越近,厉无咎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知道自己不会死,但仍然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拖着的李初九,好像越来越沉,眼看着就拖不动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是最可悲的。

厉无咎咬着牙,拼命的往前走。她认定的目标,即便是死,也要达到,任何困难,都挡不住她前进的脚步。

……

李初九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特别是胳膊和腿,想要动弹一下,竟是钻心的疼。

“夫君,你醒了啊。”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李初九有些恍惚。

是做梦吗?

还是自己又被徐阳救了?

“妹子,别慌。大兄弟身子骨看样子是极硬朗的,不要紧。”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谢谢大姐。”那温柔的声音道:“若非大姐和大哥,我们夫妻二人,定然是活不成了。”

“快别说这话。”那妇人客气着。

李初九艰难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厉——嘶……”李初九一开口,就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感觉好像下颚骨也断了,根本无法开口。

“夫君。”厉无咎泪眼汪汪的看着李初九,一只手轻抚着李初九的脸。

“哈哈,你们小两口说话,我去做饭。”那妇人很有眼力见的出去了。

厉无咎看看妇人背影,待她出了门,又看向李初九,低声道:“这是一处猎户家里,只有夫妻二人,膝下无子。我跟他们说我们是两口子。”见李初九试图张嘴说话,厉无咎又道,“别吱声,你身上多处骨折,要将养一段时间了。唉,对不起啊。那些山匪若非贪恋我的美色,也不会对你下黑手了。”

山匪?

李初九瞪着厉无咎,满脸的质疑。他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厉无咎下了黑手!虽然还有些迷糊,没有十分清醒,但李初九不觉得自己浑身的伤,会是山匪打的。

“幸亏有胡大哥帮忙,不然啊,我肯定要被那些山匪糟蹋了……唉。”厉无咎帮着李初九掖了掖被子,“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帮大姐做饭。”

李初九躺在床上,感受着浑身上下的疼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愈发怀疑是厉无咎对自己下的手了。过了一阵儿,听得隔间里叮叮当当的切菜的声响,还有妇人说话的声音。

只听那妇人说道:“唉,山匪真是可恨。什么仇什么怨,竟是把人打成这样……妹子啊,不是大姐说你,那些书生说的没错,红颜祸水。那些人定是看上了妹子,这才对大兄弟这般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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