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这个时候故意提及自己是灰烬裔,恐怕也是在竭尽所能地向自己示好吧——毕竟自己已经暴露出尾巴来了,算是彻底坐实了她的怀疑,而兽化症只可能发生在当初兽潮战争期间被诅咒的贡代尔人本人或后裔身上;

也就是自己当初临时编造给爱希礼听的身世,却被对方认可并解释的那一种情况。

当时自己也是在被爱希礼质疑的情况下不得不说谎骗她的啊,就好像眼前这位库库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而不得不向自己示好一样。

所以,在库库看来,自己毫无疑问也是个贡代尔人,不过既然说到尾巴啊......

安雅忽然想到,自己当时捏了一下库库的小腹,且不说手感奇怪,那个位置和自己缠起尾巴的位置是一样的,而自己又忍不住想闻一闻那上面的气味;

因为那是一种辨识度很高但又非比寻常,也谈不上亲近的气味;

再一想,库库为什么要戴那么宽的帽子呢?又为什么要穿和自己的斗篷一样宽松的不合身白大褂呢?为什么要担心耳朵被割掉,又为什么会将“饲主”这个词说一半而改口成“上司”?

那个气味很可能意味着对方就是她自己口中的兽化症患者吧!

不管是自己想要闻她的味道,还是她“不小心”闻自己的味道,恐怕都来自于某种兽类的习性与识别方式。

说不定从见面的一开始,她就已经闻到自己身上也有非比寻常的气息,并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来了,虽说自己并不是什么兽化症患者。

沉思了一小会儿后,安雅发现瘫坐在地上的库库仍旧在打着颤,原本想要伸手去掀开她帽子的想法也打消了,她担心这么做会再刺激到库库,也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汗颜。

“那个...对不起。”安雅蹲了下来,轻松说到。

库库就像受惊的小兽一样缩了一下:“唔嗯......”

安雅又问道:“你还好吗?”

“嗯。”这次她点了点头。

“抱歉,我刚才有点过火了,是我不对,但是...那是因为你之前对我展露了敌意,而且你所属的组织确实想要加害于我,希望你能理解,只要我们之间不再处于敌对的立场,那我愿意像最开始那样与你友善相待。”

安雅想了好久才想出安慰人的话来,这话说得还感觉怪怪的,再怎么说库库也才刚刚和自己认识不到半天而已,自己却要想安慰一个老朋友一样去安慰她......

这个时候库库也在思考着什么,她抓着帽子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可是...我...没办法做到。”

“没办法做到什么?”安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库库不敢把那句话说出来,只好将她白大褂下那件立领制服顶端的风纪扣解开,将自己的脖子展示给对方看;

原来她的脖子上也缠绕着一圈黑色的项圈。

“对不起,我...”库库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对你隐瞒了...一部分信息...关于这个禁魔项圈的。”

安雅恍然大悟,上一世浏览过不少奴○向作品的她马上就能把库库要说的话猜想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项圈...除了禁魔效果以外,还有一个功能是绞杀...我之前说只有混沌魔素是这种项圈的弱点,那是因为这种项圈内本身就存储有混沌魔素...只是平时不会释放,但通过项圈控制者的遥控口令释放后就会马上对颈部注入大量的混沌魔素。”

“什么,怎么可能?!”

安雅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名为圆环的组织背后绝对不简单——连爱希礼都认为,在没有真神术参与的情况下,混沌魔素是无法通过有效手段阻隔或净化的,更别说保存了,但现在却出现能够做到这一步的魔导设备!

虽然他们利用混沌魔素的手段非常肮脏,但这个圆环组织的背后也许有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技术团队在协助,或者他们自己本身就是一支顶尖的技术团队。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库库见安雅一副质疑的模样还有些害怕,连忙解释:“这项技术在圆环中并不是秘密,因为圆环很早开始就有在和掌灯人合作了,也就是那些驻扎在门廊区研究灰域的前哨...这个技术其实和他们那些指示提灯的原理差不多。”

“指示提灯?”安雅回想了一下,确实,自己已经见过三个携带有这种提灯的人了,分别是下水道的追黯者、孤儿院的老修女还有圆环的罗伯茨先生。

原来这些能够侦测混沌魔素的提灯,都是由什么掌灯人组织提供的吗?

“但是,这个技术还处于初级阶段,包括这种项圈也只是初期测试实践产品之一...所以也非常不稳定,只要外部也有混沌魔素的话,项圈的阻隔层就会因为魔素偏析而削弱强度,造成内部混沌魔素的泄漏;”

“如果外部混沌魔素浓度足够高,也就是到达我之前说的等量于4环奥法能量的冲击,那项圈的阻隔层就会直接崩断,完全释放出内部的混沌魔素;”

“这些混沌魔素首先会破坏掉项圈的禁魔层和强化层,使之失去魔法或物理的抵抗能力,然后就会渗透进颈部,再加上外部混沌魔素造成的灰域污染,已经足以杀死一头豪达格 (Hodag)了...”

“那是啥?”安雅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词,好像丝毫不关心这项圈给她带来的影响。

“啊,就是一种大型魔兽。”库库说到。“所以,这种项圈一旦戴上就无解了,而且杀死项圈控制者的话项圈本身也会自爆...对不起,我、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过分的事,安雅,对不起!”

“我知道的,我理解的,安雅,你完全有权力像刚才那样对待我,就算你真的要割我的耳朵,或者直接打算杀死我...那也不是你的错,这是我咎由自取。”

安雅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她再次伸手抓住了库库的双肩喊道:“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不是你的错,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像你说的那样对你施暴,而且我也绝对没有要割下你耳朵的想法!这点是我做错了,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诶...?”库库有些愣神,或者说,她终于露出了一副安雅期待的“呆萌表情”。

“库库·提哈尔,关于你给我戴项圈的事,我已经原谅你了。”安雅接着说道:“那么,关于我刚才威胁要杀死你的事,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我...我觉得这还不足以让我的罪行一笔勾销...”

库库茫然地盯着安雅的赤瞳,此时对方的瞳孔已经不再是充满威胁感的竖线,转而扩散成了可爱的圆形。

就好像一只做错事的黑猫在瞪大了眼睛恳求自己的原谅一样。

“库库,不要想这种原谅对等不对等,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希不希望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恢复到之前刚见面时的状态?还是说,你想要继续与我敌对?”安雅尽可能温柔地问到。

“不...不想...啊、啊不是!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库库连忙把愣神中不经意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啊?”这下轮到安雅茫然了。

不是吧姐姐,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和我敌对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库库着急地叫起来:“我是说,我不想和安雅恢复到之前刚见面时的状态...就好像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什么的,我、我想要和安雅成为朋友。”

最后这句话的声音已经小得听不清了,但那只是对正常人来说,而安雅的猫耳却能将这句内敛羞涩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就足够了。”安雅笑了起来,抓住对方双肩的手也松了开来。“那么,库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库库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露出喜色,反而从呆萌状态变成了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她嘴里仍在念叨:“真的吗,安雅,真的吗?在知道这个项圈的效果之后,你真的不怨恨我吗...?”

“是真的。”安雅点了点头。“现在,闭上眼睛。”

“为什么...?”

库库又开始颤抖起来了,为什么安雅会在答应成为自己的朋友之后要自己闭上眼睛?

当库库问出为什么时,安雅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些奇怪,确实,这很容易让人想歪,比如会不会突然做出吻上来的动作什么的;

但安雅知道自己并不会这么做,她确实只是想和库库交朋友而已,也许是出于对经历过苦难的灵魂的怜悯之情,亦或仅仅是因为她呆萌的样子很可爱,但也就仅限于此了,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当然是因为——自己连爱希礼都还没有吻过啊!

怎么可以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偷偷亲热!

可另一边,库库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根本联想不到什么浪漫的画面,想到的只是两种情况,不管哪一种都谈不上美好:

如果安雅答应交朋友的事是真的,那么她就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经历过的痛苦,以及毫无希望的未来,而打算帮助没有勇气自决的自己从这场奴役中解脱出来;

如果安雅答应交朋友的事是假的,那么她就是站在敌人的立场上,将要在此终结自己的生命了,让自己闭上眼只是一种于心不忍的选择。

心结是没有那么容易解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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