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表，七点五十了。
啊，喂……遥酱，我感觉你也不至于这么白给吧。
“德尔塔，你会教会我，怎么不用公式来确定这些数字，对吗？”女孩贴在他胸口，低声问道。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等我理解那些不理解的东西，对吗？”
“你不是数字里的误差，你也不是意外，我想让你变成方程里的常量，可以吗？”
孙平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轻叹一口气。
要说月城遥这姑娘，挺能干聪明，典型的女强人，虽说有时候因为不食人间烟火，显得傻傻憨憨，可也怪可爱。
而他对月城的喜欢，就真的只是对好朋友的喜欢了。这段经历，也不过是拯救一个被拉普拉斯组织盯上的可怜女孩而已，对孙平来说没什么特别的。
但从月城遥的角度看呢？她自己死里逃生，和一个男生拯救了家人，还扮演了能力者的扛把子……
况且，她还和这个男生这么亲近了……又抱又搂的……
对其他女生来说可能也就没什么了，可对月城遥规律平淡，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的生活来说，这无异于是投下了一枚核弹。
所以她不想离开自己，也可以理解啊……
“来，月城，看看这个……”孙平从口袋里拿出一面镜子，打开来。
月城遥颤抖的手借过，镜子里映出了两人的脸庞，一个面容平静，温柔恬淡，一个红着眼眶，有些害怕。
“德尔塔，你，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月城遥拿着镜子，看见里面的女孩有些委屈地追问。
“因为我不想说谎。”孙平道。
只一句话，便表达了他所有的意图。
“来，跟着我做，好吗？”他在女孩耳畔轻声道。
“现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孙平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
“你会慢慢睡着，忘掉今天遇见了我，”他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空灵而澄澈，“你会忘记我的相貌，忘记我的声音，忘记你死里逃生，忘记你救了爸爸妈妈，忘记拉普拉斯组织，忘记你假扮了爱丽丝，忘记今天我们一起做过的一切……”
“你只记得，你在海湾边遇到了一个学生，你们两个交谈了很久，你收获颇丰。”
“但学生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你都记不清了……”
“明天一早醒来，你的生活会回归正常，就仿佛，今天是日历外的一天，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月城遥，还是东京都立国际学校的高材生，你的梦想，你的地位，你的能力，什么都没有变。”
“你还会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上攀登，最终实现自己的梦想……”
“祝你好运，月城遥。”
女孩的双眼逐渐失焦，然后，头一垂，在他臂弯中睡着了。
孙平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接着轻轻旋转。
量子态的身躯在东京上空穿梭，几秒钟内便回到了月城府邸。
把女孩抱回卧室的床上，替她脱下鞋袜。
出于礼貌，他没有想着去给遥更换睡衣，只是打开了空调，调了个合适的温度，接着在她身上搭了一条薄被。
把ｃｏｓｐｌａｙ用的衣服都收好带走，孙平下到客厅，轻轻拍了两下手。
时间箭头被逆转过来，好像镜头倒放一般，地上粉碎的玻璃纷纷上升，破裂的瓷器也飞回到架子上。钻进墙体里的子弹颤抖几下，向后退出来，早已弥漫进四周的能量，也重新聚集起来，变成火药，附在子弹后面，钻入地上的枪支中。
孙平拾起枪，最后看了一眼整洁的客厅。
月城遥，再见。
他默念着，轻轻退出屋去，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偌大的屋子重新恢复沉寂。
在二楼床上躺着的女孩，突然睁开了双眼。
两滴泪从眼角缓缓流出，流进嘴里，有点咸。
她凝望着天花板，数字如潮水般泅进血液将她淹没。月城宛如快要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呼吸着。
德尔塔……德尔塔……你是故意的，还是真疏忽了呢……
我是意念能力者啊，不会轻易被你操控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早已备份进大脑中了，稍加复盘，这一切就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了。
真奇怪，我竟然会做这些无意义的工作，会让如此多的信息占据我大脑的空间……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离开的时候，我竟然会哭啊……
我……呜呜……我好难受……好难受……
月城遥彻底忍不住了，她紧紧抱住枕头，放声哭起来。
枕头和他的怀抱一点都不一样，一点都不暖和，透着机械加工与机器缝纫的冷冰冰味道。
你不知道吗……你在我心中的那个数字，已经变成９９了啊。
．
月城遥在卧室里痛哭的时候，孙平已经飞上了医院的窗台。
一看表，不多不少，刚好八点整。
藤林椋正急得坐立不安呢，见孙平进来，赶紧迎上来。
“快！快脱掉衣服躺回去！”小护士催促着，“医生马上就要来查房了！”
孙平乖乖照做，三两下恢复成原来的状态，躺倒了病床上，做有些虚弱的样子。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藤林跑过去，鞠一躬，只见主治医师和老苏几乎是挤着过了门，后面跟着的是助教老师和——苏校花！
“孙平！”老苏和苏然同时开口，父女两人对视一眼，苏然的脸有点红。
“你没事了吧。”老苏抢前一步，坐到他床边悄悄嘱咐，“苏然一直缠着我问你去哪儿了，我就说你着凉发烧了。”
孙平眨眨眼表示懂的很。
“今天一天被领导调去巡逻，也没法看看你。”他恢复了正常的音调，“气色不错，大夫，他应该能出院了吧？”
随行老师翻译给主治医师听，医生表示虽然情况很罕见，但是既然查不出其他病症，一切检查结果也都在合理指标内，只要病人同意就可以出院了。
孙平自然求之不得呀，他可不想浪费跟苏然泡温泉的大好福利，满口答应下来。
“你怎么突然就发烧了……这次比赛机会也浪费了。”苏然见他没事，也出了口气，坐在他床边，偷偷把手伸进被子，找到了他的手。
孙平捏了捏姑娘的小手，不松不紧的抓握着。
“没办法……水土不服吧可能是。”孙平笑笑。
“你考的怎么样？”他问。
“我挺好的，估分能拿个一等奖。”苏然小声道。
“恭喜呀！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孙平笑道，“老苏，你家闺女要是拿了一等奖得请我们吃饭呀！”
老苏不干了：“又不是只有我闺女一等奖，你咋不让别人请你吃饭？”
“他们自己不挣钱呀。”孙平笑眯眯地坑自己的老丈人，“苏叔，你这么大方，肯定会同意对不对？”
“行行行，你们小年轻的，就不晓得挣钱不容易啊。”老苏嘴上说着滚滚滚，心里其实乐开花啦。
闺女的成绩本来就不错，这样有个奖状，高考再正常发挥，说不定能冲一冲清北呢！
“好好想想明天去哪玩，”孙平拉着姑娘的手，嘱咐道，“我办完出院手续，就回宾馆找你哦。”
“大晚上的找我干什么！”苏然小声打开他的手，脸一红。
“我会把同学们也叫过来的，你在想什么呀？”孙平一摊手，很无辜的样子，“到班长的房间玩狼人杀或者桌游，不是很正常嘛！”
“知道了！无路赛！”苏然冷不丁地蹦出了一句日语，吓了孙平一跳。
“哈？你怎么也会说鬼子话了？”
“跟曰本同学学的呗！”苏然骄傲地昂起了脑袋。
“那……那你跟我说，孙平大意嘶ｋｅｙ？”
“……”
“无路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