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破城外十里。
荒坟一座。
两个霜卫正在挖坑。
虽然作为霜卫，命书的能力一定是千里挑一的水准，但这不代表所有的霜卫就拥有强大的力量，有些命书的能力并非能直接用于战斗，而是更偏向辅助或者其他方面。
眼前这两个霜卫，就是这样的存在。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二人就不重要了，事实上每一个霜卫都是由呼延晴霜在东襄王领地内精挑细选而来，他们可以有缺陷，但一旦组成编制，便能成倍地发挥战力，这也是为何晴霜卫过去始终战无不胜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因为事出突然，所以这两个霜卫并不是原本就这样分组的，而是临时抽调出来办事的存在，所以很不巧，他们都是不善言辞的主，因此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就没有再说过其他的话。
只是几铲子下去，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便已经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接着，两个霜卫一个负责点火，另一个则是从身后的干草堆里拿出了一具尸体。
尸体的胸口有一个光滑的大洞。
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沉默着点燃了火堆，然后把身后的干草与尸体一起扔进了燃烧着火焰的坑洞中。
火焰烈烈，两人就这么慢慢地等待着。
但两人都没有发觉的是，他们二人的身后，属于他们自己的两本蓝色命书，已经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紧接着，一阵银白色的光辉就这样将他们二人的命书包裹进去。
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在两本命书被包围的那一刻，他们二人的眼中便彻底浑浊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双被熏黑了的脚丫子就从火堆里伸了出来，之后则是躯干、双手和头部。
而刚才那个触目惊心的创口，现在却像是完全没有过一样完好如初。
徐文清打了个哈欠，有些头疼地唤出自己那白色的命书，看着上面两道被划去的文字，有些心疼地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自己背后那正在被火焰炙烤的一具尸体。
但一想到呼延晴霜那仿佛煌煌大日一般的威势，他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心思。
能从那个血霜公主的手底下逃过一劫，付出这样的代价应该算是稳赚不赔，要是当时再心疼一点，可就不是这么一小个能力就能解决的了。
“看看能不能回本...”
虽然心中是这么安慰着自己，但徐文清还是朝着眼前的两人勾了勾手指，随即，他们的命书中便被扯出了一张纸，飞到徐文清的命书之中。
“让并非己身的一个人于两个时辰内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能够趋吉避凶。”
“让周边二十丈以内的人配合默契，遇事冷静。”
徐文清念叨了一下，随即眼光一亮。
“虽然不够回本，但也不错。”
但随即，他又有些贪心地舔了舔舌头。
“可惜了，我的命书只能使用一次被记录的能力。”
“要是能像那位一样随意使用能力，甚至创造全新的能力，那就好了啊。”
“唉...”
长叹一声，徐文清伸手虚按，那两本蓝色的命书便被压回了两个霜卫体内，而徐文清面前，也在两本命书归位之后突然裂开了一道云雾缭绕的口子。
“算了算了，还是避避风头比较好，往南方应该不错吧，最近那边新建了不少城市，盘查应该不严。”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哈哈！”
一声朗笑之后，徐文清便一脚踩进了裂缝之中，身后的火堆瞬间变成了岩浆一般的红色，但随后又立刻复归常态。
随即，裂缝合拢，而那两个失去了意识的霜卫，也在这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火堆，发现那尸体已经被烤得变成了一具惨白的碎骨，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开始灭火。
不多时，两名霜卫便完成了工作，各自分头奔向别处。
山野之间便只剩下了些许冷风吹过。
——
姜峰夺门而出，没来得及和人通报，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城中的一个茶楼，一口闷下一整壶的凉茶，这才堪堪冷静下来。
他不是那种毫无杂念的人，虽然昨天夜里和呼延晴霜算是春风半度，但再怎么说，他心中还是有一丝的戒备存在，所以对呼延晴霜今天早上钻被窝的行为，他还是难以接受。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在这个世界待了那么长的时间里，他只有最近才算是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将心中的坚冰化开大半。
要他立刻像个普通人一样接受呼延晴霜，恐怕还需要画些时间。
最好的佐证，就是从任务结束以后，他便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雪雨。
虽然其实雪雨就在他身边暗中跟随，气得牙痒痒。
一壶凉茶下肚，姜峰这才感觉道冷静和理智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大脑便开始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
茶楼外面的声音响亮而嘈杂。
姜峰听着这熟悉的象征着歌舞升平的声音，心中却渐渐沉了下来。
他虽然难以相信他人，却并非无情。
阔破城居民尽管在他这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始终难以忘记那些日子看到的惨剧和那堪称恶土一般的环境。
下意识地，他开始思考呼延晴霜在这次阔破城之战中的所有行动。
首先是阔破城附近的粮食补给断绝。
虽然阔破城的确反叛了，但绝对不至于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无人与之交易，更不会让所有唯利是图的商人都离开了途径那里的商道。
阔破城会落得那样近乎人吃人的局面，呼延晴霜定然是有在暗中推波助澜的。
这个结论，姜峰早已得出。
所以他昨天晚上才没有选择去赞同呼延晴霜的做法。
再之后，便是通过在鲩鱼城和阔破城前的行动，让 当时的首领与百姓之间产生隔阂与猜疑，从而重新将他们拆分成个体。
至于最后...
姜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杯，陶红的色泽让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瞬间的大火。
那是吞噬了两条生命的大火。
也是一场好戏。
姜峰几乎敢打包票，阔破城首领广虎和另一个人最后的所作所为，就是他们和呼延晴霜定下的计策。
为了让城中的百姓们从迷信当中清醒过来。
当然，这种行为的做法很明显不是立竿见影的类型。
从姜峰后来打听到的一些消息来看，虽然阔破城内表面上的迷信已经消失，但暗地之中似乎还有不少人依旧保持着那种信仰。
呼延晴霜成功了吗？
姜峰也不知道。
但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少年抬起头，朝着一旁的小二招了招手，点了一叠点心。
至少呼延晴霜做出了努力。
若是任由那迷信继续蔓延下去，恐怕会降临在阔破城居民们身上的，就不只是摧毁城防，铁蹄踏门了。
【圆珠历三十四年年，屠白鲸城】
【广文历十七年，屠凤一城】
姜峰在这些日子里找到了不少的史书。
几乎每一卷的角落里，都能看见这样的类似记载。
他转头看向了遥远的天边，在那里，一只飞鸟振翅而起，挟带着无与伦比的自由的势头，扶摇直上。
仿佛再无束缚，再无拘束 。
然而，它飞上了一段距离以后，便像撞上了一堵墙似的，再也无法寸进。
它只能连续展翼，将自己维持在那个“最高”的水平线上，朝着远方而去。
姜峰看得出神，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小二的话。
“客官，您点的晴霜糕来了。”
姜峰连忙转过目光，笑着点了点头。
晴霜糕据坊间传闻，是呼延晴霜首创，但至于这则传闻的真假，姜峰保持怀疑态度。
呼延晴霜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下厨的样子。
不过这不妨碍他品尝这种糕点。
不如说他正是因为这种糕点和呼延晴霜有了关系，所以才特意买来尝尝看的。
把那些有些沉重的思绪抛之脑后，姜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拿起了一块糕点，但手上却突然挨了一记，让他的动作瞬间停滞。
这个触感...
少年睁开眼睛，发现那个可人儿已经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对面，伸出手把自己手里的那块晴霜糕给拿了过去，塞进嘴里一口吞掉。
“这家店做得还不错嘛。”
她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着，拉下脸上的面纱，也拉下了这个座位旁边的门帘。
“不过你要是想吃的话，和我说一声不就好了。”
“殿下...”
姜峰呆呆地道，不料少女听到他的话，眼中一瞬间闪过了和杀气一样类似的东西，伸出手来，快若闪电般地给了他一记脑瓜崩。
“再叫这么生分，我可要生气了哦。”
姜峰伸手捂住了脑袋，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你和雪雨不愧是姐妹，都对称呼这么敏感。
“来，叫一声娘子或者老婆听听，叫的好有东西吃。”
呼延晴霜又拿起一块晴霜糕，一边在姜峰面前晃悠着，一边笑道。
“唔...”
姜峰盯着糕点看了一会儿，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晴霜。”
此言一出，呼延晴霜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从小到大，只有父母和自己的妹妹这么叫过自己。
这家伙...不是没有记忆的吗！
看到呼延晴霜脸颊变红，姜峰不禁心中得意，命书一闪而逝，他的速度变来到了极快的程度，直接连带着盘子把所有的糕点都拿到了自己手上，然后往背后的椅子上一躺，得意洋洋地看向面前的呼延晴霜。
意识到自己一时失神，呼延晴霜的脸顿时因为羞愤而变得越发通红起来，但很快，她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重新回到了镇定自若的状态，但嘴上还是不会忘记给这个不懂事的家伙来上一句，莞尔一笑道：“我们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定啊？”
“咳咳咳！”
刚刚得意了不过片刻的姜峰顿时咳嗽连连。
“你不会以为，对我做了那种事情以后，还能拍拍屁股走人吧，还是在欠了我很多钱的情况下，啊？”
呼延晴霜看着姜峰那咳嗽个不停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如春天的花朵一般绽放。
“想要娶我，起码也得是和父亲一个级别的人物，走文官怕是不行了，要不要我给你五百晴霜卫让你立功啊？”
“咳咳咳咳！”
姜峰咳嗽的越发剧烈了。
见状，呼延晴霜也不再逗弄他，而是给他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
喝下凉茶以后，姜峰耷拉着一张脸，再也没有了和呼延晴霜拌嘴的力气。
“我会努力拥有地位的，不瞒你说，下个月我就打算去南方。”
姜峰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一咬牙，开口道。
听到姜峰出人意料的话语，呼延晴霜不知怎么的，突然紧张起来，目光看向姜峰，眼中满是焦急：“为什么是南方？”
“嗯？”
姜峰觉得呼延晴霜的反应太大了一点，觉得有些疑惑，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南方的国土面积尚小，多深山大泽和一些未曾记载过的野兽，甚至还有传说中的精怪，如果想要建功立业，那里应该比较好。”
“可是...”呼延晴霜也不知道怎么了，但就是有一种感觉，不能让他去南方。
“我知道，如果继续待在晴霜卫里的话，有你的安排，我迟早能够拥有地位。”
姜峰伸出手，主动拉起了少女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洒然一笑。
“但我毕竟是个男人。”
“吃软饭虽好，但吃多了，骨头也会软掉的。”
“可...”
呼延晴霜还想要说点什么，但少年轻轻按住了她的脸颊，让她直视着他的目光 。
从少年的眼睛里，呼延晴霜读出了坚决的意味。
抿了抿嘴唇，呼延晴霜最后只能妥协。
不过，即便是妥协，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还不等姜峰松一口气，呼延晴霜便反过来揽住了他的脖子，随后与他吻在一处。
晴霜糕的那股清爽香味瞬间攫住了姜峰的心思。
亲吻之余，呼延晴霜还断断续续地提出了要求。
“你这半个月，每天晚上，都要来我这里，唔，一下...”
“殿下，这不合适...”
“住口...唔...”
“要是不早点对你下手的话...唔..你肯定会移情别恋的...所以...”
还好，幕帘深重。
少年和少女的亲密行为，这才未被人看见。
不然，肯定要说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吧。
只是苦了一直在旁盯梢的某人，看得着吃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