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一种蕴含着浓重文化色彩的传统美食,原本是人们聚会时倍添雅趣之物,可在今日的餐桌上,别说是“雅”,就连基本的“趣”我都丝毫体味不到。

“老板,你这蟹棒没有啦!”

“烤肠,再给我来三串烤肠。”

“老板,我刚刚点的那盘羊肉卷儿怎么还没上?!”

“加点儿汤!我锅都快煮干啦!”

原本还想趁吃饭的时候享受下轻松宁静,如今被她们这么一搞,我们四个已成为了火锅店中那道最亮丽的风景线。

“喂,你们很吵诶~”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身旁的三只饕餮只顾埋头朵颐,而我则负责回应路人投来的声声抱怨。

仅仅一个上午,我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羞耻度远超女装的社死,不过就是想简单地请她们吃端饭,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般?

“唔唔唔......”

虽然口齿不清,但进食速度却意外流畅,长桌前的石一一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先前的淑女形象在此刻已彻底消散一空。

到底为什么会对这种街边小吃如此着迷?

至于另外两位,来之前满满抱怨,来之后比谁吃的都凶、吵得都狠,就像亲姐妹,不论吃相还是口气都粗鲁的毫无二致。

起初为了填饱肚子我还有机会挑些东西来煮,待到吃得尽兴,面前的煮锅已完全化作午安的第二个餐盘,每当我煮好一样,她便自然地从我锅中夹走一样,而后留以用来付账的微笑。

哇~好可爱~只要有妹妹的笑容在我就永远都感受不到饥饿了呢~所以......

吃人犯法吗?

“老哥帮我煮份面。”午安坦然的要求道。

这次连付账微笑都没有留下,只是单纯依靠着血缘关系直接白嫖。

可谁让她是我的妹妹呢,在嫁出去之前,我这工具人能做的唯有尽职尽责四个字。

于是,我用力捏紧筷子,而后顺势从运输带上取下一份手擀面。

“(吧唧吧唧),放两个墨鱼丸,不要煮得太软。”

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用来搅动的手腕会僵硬如此。

真好啊,能生活在法律健全的社会真好啊。

“记得出锅前丢两根青菜在里面,妈妈说要营养均衡......”

你干脆把我煮了算了。

“诶?午运你吃饱了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听到午安这番话,一旁的李落雨顿时也来了凑热闹的冲动。

没有着急争辩,我只是向对方头以将死之人的绝望又毫无生气的眼神。

潜台词是:你要是敢让我帮忙煮些什么,我就一头磕死在桌台上。

“放心啦,我不会让你帮我煮东西的~”

算你识相。

“可以的话帮我调份麻酱,多放些花生碎~”

“花生碎没有,脑壳碎要不要?”

说着,我收敛住所有表情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喂喂喂,吃都吃饱了就不能帮帮忙吗?”

“不能,别说吃饱,我压根儿就没怎么吃。”

“为什么?不合胃口吗?话说这可是你提议要吃的,我和午安可都作出让步了哦~”

说完她夹起半根蟹棒塞进嘴里,那满脸幸福的表情,让人完全讲不出脏话。

“我......”望向午安,对方正埋头吃得尽兴,深深地呼了口气,此刻我根本没兴头打扰她,“我去弄,我去弄行了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为了避免再引来更多注视者,此时此刻妥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我也要,”刚一起身,午安趁势举起了筷子,“我的多放点儿韭花酱。”

“哈?”

话音刚落,坐在尽头的石一一也探出个脑袋。

“那、那个...我我我要油、油碟......”

“我说你们......”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儿,叽叽喳喳没完了是吧?”

痛苦地扶着额头,正欲吐槽之际,受够了聒噪的旁观者终于替我讲出了心里话,但对方口中的“你们”一定也把我包含在内,因此我根本没做任何多余的思考便将怒火反怼回去。

“我也不想吵啊,你没看她们......穆婉卿?”

喊出姓名的同时,桌上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

黑色针织罩衫松散地披在肩头,丰满的胸部将印有字母样式的吊带背心高高撑起,紧身热裤搭配素色小板鞋,相比较学校中的“第一次辣妹”,今天的韩流服饰显然更能散发出夺人眼眶的成熟气质。

所以那串被撑到变形的英文字母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恶心。”

熟练地按动智能手机,她只是瞥了我一眼便作出如此刻薄的评价。

是我听错了吗,又或者说这是哪个小众语言的特殊问候方式?

她想说的应该是“你好”对吧。

“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那猥琐的眼神已经把心里话通通都交代清楚了。”

虽然我早已想好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借口,但被一眼看穿时的心虚还是使我不自觉地别过头去。

“我只是在看风景罢了。”

“随你怎么说,至少‘公共场所禁止大声喧哗’这种基本礼仪你应该懂得吧?”

“马马虎虎,”我抿了抿嘴唇满不在意地问道:“话说你怎么在这儿?”

清脆的锁屏键响罢,穆婉卿打量着火锅店内的装潢解释:

“如果我没理解错,这应该是吃饭的地方吧?”

“嗯。”

“那就好。”

说完,她又恢复到按动手机的状态。

什么叫‘那就好’,你就不能直接回答在这儿吃饭吗?

“那......”

“这位姐姐看起来好眼熟喔~”

正想以最普通的方式同对方道别,怎料嘴角沾满蘸料的午安却再度将话题引回尴尬。

没有征得对方允许,宛若在动物园中观察猴子一般对着穆婉卿左瞧右看,待将所有细节统统审查过一遍,最终午安以一副恍然大明白的姿态点了点头。

“嗯......”

“怎么?”

“完全没印象呢~”

“那就别装出一副很懂得样子啊。”

手刀敲在头顶,或许是我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一向将“生人勿进”写在脸上的穆婉卿竟主动放低身姿用纸巾帮午安擦去了嘴角的污渍。

那充满怜惜的眼神,绝对是记忆中不曾有过的。

“你......”

“吃完东西记得把嘴巴擦干净,否则会成为像你哥哥一样的人的。”

这好像并不是在夸奖我吧。

随手将金发撩过耳根,霎那间,我竟有过似曾相识的错觉。

说起来我并没有跟她介绍过午安,她又怎么知道对方是我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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