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管理员立即朝着笙歌跑了过来,同时在厉声质问。
跑!
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的结论,笙歌立即爬起身朝着仓库门跑去。
如同在做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般,管理员张开双手来堵截笙歌。这人的个子挺高,在笙歌眼里摆出这种动作压迫力十足,但在过去流浪时她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堵截追赶的经历,她蹲下身,很轻盈地从对方胯 下钻过。
管理员弯身去抓笙歌,但是重心不稳前倾摔倒在地上。
“还愣着干什么啊你们!快抓住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啊!”趴在地上的管理员冲着对讲器大吼,“门卫快关门!别让那孩子逃走!快关门!还有保安,保安也来抓住她!”
笙歌径直地往前冲,叉车上的工作人员也跳下来堵截她,但他们这群成年人还是奈何不了这个逃脱经历丰富的小女孩。
脑海中浮现过往种种糟糕经历。在结束流浪有了那个家之后,笙歌已经好久已经没体会到这种拼命逃跑的紧张感觉。为了食物,为了保暖的衣服,拼命地逃避大人们的追赶。
可这次大不一样,不是为了食物,也不是为了衣服……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找到某人在逃跑。
即使疲劳,双腿也要比兔子腿来的有力,眸中闪烁的是对希望的渴求。
发丝被汗水浸湿,笙歌冲出了仓库,外面是曾未见过的陌生世界,还剩下最后一道关卡,大门。
电动伸缩门正在缓缓合拢,门卫冲出了岗亭从正面来堵截她,从别地赶来的保安还在很远的后头追着。
笙歌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饼干,捏碎丢向门卫的眼睛,对方立即眯了眼睛不得不用手去揉擦。
还剩最后一点空隙,通往外界的门就即将向她永远关闭。
笙歌跳了起来,如运动选手冲过终点线一般的昂扬姿态。脚尖点在仓库外的地面时,熟悉的喜悦涌上心头,她明白,自己很侥幸地成功了,她逃脱了追赶……
终于幸运地来到了这个启雾无数次幻想且念念不忘的洛邑。
仓库外是拥挤的人群以及繁忙的街道,司机与管理员一同无奈地站在电动伸缩门后,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的身影立即隐没在了其中,依旧在发懵中的前者问:
“怎么办,报警不?”
跑出好远的笙歌不久后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界。确定身后再也没有追兵之后,她终于停下脚步。
情绪一放松,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刚才的经历是如此精心动魄,那颗藏在左胸中的泵血器官疯狂工作中。笙歌不知道在这里自己被抓住后会有何种后果,是被打一顿,还是被关在某个小黑屋里等待另类的惩罚。
但无论哪种都很可怕。
“抱歉……大叔们……添麻烦了……”
心有余悸的笙歌大口喘气。洛邑的气温远比卫星镇来的温热,剧烈奔跑使得她后背早已经湿透。
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公园还是广场,笙歌分不清楚,只感觉很宽广,眼前有一个很少见到的巨大喷水池。抬头眺望,平凡的她在往来的路人中是如此的不起眼。
像个因贪玩而变得脏兮兮的小孩。
映入眼中的风景与卫星镇的是如此的不同,不曾见过的比卫星镇生活区更加宏伟的建筑,郁郁葱葱的树木,空气更是如此的好闻乃至可以比作香水,耳边的纷杂喧哗声听着也比卫星镇那压抑的氛围要来得有人情味。
井底之蛙终究见到了广阔的蓝天,陌生,美丽,好大,
笙歌看着洛邑这多彩的世界,比初次翱翔在苍天下的雏鸟还要渺小,天空蔚蓝的如此陌生。虽然是扎在人海中,但让她不由得感觉……
好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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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于洛邑的知识,笙歌一直都是属于道听途说级别,这点跟启雾一样,与之不同的是在她的身边有一个真正曾生活在洛邑的人给她来描述。
或许是因为年长的关系,比起其他五人喜欢聆听各种虚构的童话故事,笙歌更喜欢那个人聊聊这些确实存在的事实。
但与启雾对洛邑的向往缘由不同,笙歌只是觉得这样会更加靠近那个人一些,能一点点消除与对方那看似不存在却事实上又真实存在的隔阂。每一次听那个人提起时,笙歌总是会在对方身上感知到一股怀念的情绪,因为她明白,洛邑是那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归宿。
仅存在言语中的洛邑究竟是怎样?很大,不是小小的卫星镇可以比拟的。人很多,总能见到形形色色各种年纪的人。很丰富,无论什么包括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应有尽有,包括科科萝一直都想吃的蛋糕。
与卫星镇一尘不变的乏味和单调不同,与垃圾桶里的残羹剩菜相反,与工厂的吵闹相似而不一样,与那些带着别样目光看着流浪的自己的成年人大相径庭。
秋天到来时,许多树木的叶子会脱落像皮思曼变成一个光头,而有的叶子会变得火红,一眼望去,如耸动的烈火侵袭着山丘。
夏天,气温变得些许炎热,许多女孩子穿上笙歌不爱穿的裙子,秀出身材与美丽,在名叫水上乐园的地方大玩特玩。
春天,气温渐暖,植物开始萌芽,孩子们常会在师长的组织下外出结伴游玩,见识各色风光。
冬天,偶尔也会飘雪,但是不必担心气温变得很冷,手指也不会冻僵,在各种街边的小食店里总能吃到热腾腾的食物。
那个人嘴里描述的洛邑好似童话书中的美丽仙境,而那个人就是从仙境里出来的仙子,给充满童真的孩子描述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个可以实现他们任何愿望的圣地。
笙歌将这些零星的“童话碎片”捡起,如退潮后,孩子拎着小小塑料桶在沙滩上捡拾好看的贝壳,收纳在自己的宝盒中。她并不在意这些“童话碎片”本身,她在意的是与那个人的联系。
但这还不够,这些碎片上能了解到那个人的过往实在太稀少,讲述的这些都是对方以一个旁观者所见到的一切,笙歌更想知道那个人过往的真实。
于是笙歌曾在一次聊天中以从未有过的直白话语中问那个人问:
——最喜欢去哪个地方玩?
——过去都是一头扎在工作里,很少有玩乐的时间。
——最喜欢吃那家店里的食物?
——也没太过中意的,因为自己的口味其实并不挑剔。
——有很多朋友吗?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吗?还有联系吗?
——可能……还有吧……很久没联系了呢……
明明还有很多的问题,但是那个人这么消极的回答无疑打击了笙歌的热情,最后绞尽脑汁,笙歌才问出了一个自己心里大概最在意的问题:
有没有在意的人,除我们以外,还有谁一直在心里放不下?
出人意料,那个人一直都很坚毅的面庞上结果露出了很少见的腼腆神色,犹豫了一会儿,才用着不甘愿地语气回答:
——在十八街区的一间我曾常去的咖啡屋,那里有我一个喜欢的……
然后那个人就闭口不谈,仿佛是一个宝贝的秘密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即使是对于自己亲近的人……不过那个人的脸上随即换上表达些许尴尬却又遗憾情感的笑容。
是亲人……还是友人……亦或是最深爱的恋人?笙歌猜测。
但不管如何,当听着那个人说出这句话时,笙歌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了一股很复杂很多样,无法形容的混杂情感。
离开那片或许是广场的地方,笙歌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走着。因为没有人来追赶,她用着散步一样的步调,可又因为心态,在这样的步调中又加入了些猫咪般的谨慎,她边走边转头仔细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如同一个观光客。
观察这个城市,了解这个城市,认清这个城市,此刻笙歌的好奇心比以往都来得强烈,毕竟是从未见过的风景。
街上是拥挤的人潮,马路中的车辆来来往往呼啸而过,同样是卫星镇没有的忙碌景象。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笙歌从来往的行人中能感知到许许多多的焦虑情绪,但或许这就是这座城市的常态,为了不让城市这个巨大机器停工,内部的齿轮总是周而复始地忙碌工作……她并不讨厌这份喧闹。
一刻不停走了好久,见识了好多景色,但笙歌没有丝毫喜悦。
正如自己曾经所想的那样,即便真的来到了这里,她的内心也没有产生孩子被满足愿望时的那种快乐情绪,因为她打心里根本就没喜欢过洛邑,也从未产生过来这里旅游,居住的念头,即便这里有很多吸引人的东西。
只是因为这里有着与那个人的联系在。
全凭着昨晚的那股勇气和冲劲,笙歌直到现在自己都还在钦佩自己竟然能够冒出这种荒唐的想法,这疯狂的举动胜过以往的任何一次偷窃行为。身为孩子的她其实本就没什么周密的计划,只怀揣着一个被称之为目的的念头而行动着——
去到那个人的被称之为归宿的地方,然后去找到消失不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