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比斯低声讲述着过去的事情,情绪低沉而又感伤。
“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当时我在海拉娜身边,我知道我有能力救她。只要能让我带她到诺亚去,那边的巫医有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但是她的未婚夫却拒绝了,只因为我是巫妖,那蠢货根本就不相信我是为了救海拉娜才要带她走。出于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先返回诺亚寻求援助。那年是12月,我冒着大雪封山连夜赶回了诺亚,直到第二年3月才带着特效药回到北方七镇。然而,那时候……”
纳比斯不再说下去了。即使不说,绫彩也猜到了后续的内容。
等到纳比斯带着特效药赶回这片土地时,海拉娜已经因病与世长辞。
失去挚友的那份痛苦,想必刻骨铭心。
“那时候,战争已经准备打响。精灵王根本就没有顾及她的身体,带着她上了前线。海拉娜的身体本就不好,又经受不住前线的劳顿,没过多久就病逝了。……就算说海拉娜是被他给害死的也不为过。”
绫彩一时有些语塞:“……所以,你就想……”
“这种人……我不认为他有资格当皇帝……”
纳比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句话。
“为了战争的胜利,他连妻子和儿子的生命都不管不顾。那时候,我有了一个计划。我将布伦基亚的旧臣搜集到同一个地方,以傀儡针暂时控制了他们,很快就组建了一只军队。只要在边境引起的事件足够大,就能把精灵王给引过来。就算是为了给海拉娜报仇,我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原来如此啊……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理所当然地串上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精灵王不但没有亲自前来,甚至还把海拉娜的女儿派遣过来了。于是,便有了如今的一幕。事已至此,计划全部落空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纳比斯无奈摇了摇头,合上了双眼。
终究,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都离不开爱恨纠葛。
“不是这样的。”
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要把即将离开这个分身纳比斯意识给拉回来似的。
随即走出来的身影,不是别人,是真正的柯洛儿。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绫彩在远离爆炸之后,又蹬着三轮车把她运过来了而已。
纳比斯再度睁开眼睛,在见到柯洛儿的瞬间,那形似海拉娜的相貌与身影,立即让纳比斯明白,这就是海拉娜真正的女儿,也就是真正的公主殿下。
“母亲是自己要求去往前线的。在她看来,为了保卫家园,为了未来而战斗是每一个人的责任。如果身为王后的她都不能在一线与战士们同生共死的话,更不可能要求其他人去牺牲自己的生命。正是因为深知这个道理,母亲才走上了前线,直到去世前还在坐着力所能及的事情,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此时此刻,纳比斯似乎有些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眼角划过一道泪痕过后,放声大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也许我早就知道结局可能是这样……!但是我却始终放不下……!明明我可以有机会救她的!……究竟是谁的错!这份错误总要有人来背负才对!……为什么啊!……”
柯洛儿与绫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待到纳比斯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柯洛儿才开口说了下去:
“……谁都没有错。生老病死本身就是常态,在命运面前,每个人都非常脆弱。但是正因如此,生命才显得弥足珍贵。而那些要以生命为代价而去守护的东西,才会成为我们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部分。无论何时,她在我心目中都是永远的英雄。”
柯洛儿说完后,纳比斯的分身在泪水中缓缓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抽泣,又好像是呜咽一般。
她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已经被击破了。无论如何,纳比斯都不可能再次站起来了。
恐怕时至今日,她仍然不能接受挚友的死亡,仅此而已。
良久,纳比斯以微弱到近乎哀求的语气,小声说了一句台词:
“我有个请求。最后,让我再看你一眼,可以吗?”
柯洛儿默然,随后,俯下身蹲到了纳比斯的身边。
纳比斯最后抬头张开眼睛,好像很吃力地抬起眼皮,看了柯洛儿一眼。
“真的……很像啊。海拉娜……”
如此说完这句话后,纳比斯彻底闭上了眼睛。她的意识也随即离开了这具逐渐消散的身躯,回到了远在诺亚的本体那里。
两人在原地默然许久。不多时,绫彩率先打破了这层沉默:
“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应该吧。”
柯洛儿没有否认,语气也似乎有些落寞。
有些时候,人生总是这样充满了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知道意识现在已经远在北国诺亚的女帝纳比斯,又是什么怎样一番心情呢。
这时候,绫彩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直到纳比斯的分身消失,她也没问清楚那个预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历史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士”。
时至今日,绫彩仍然不清楚,自己究竟有何德何能担任起这个称号。
而且,自己获得的这份时间暂停的能力,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呢。
一切线索再次切断,又变回了未知数。
但是,绫彩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距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绫彩还在思索的时候,柯洛儿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思路:“走吧。该回去了。”
绫彩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环顾了周围的一片荒山,随即眨了眨眼:“怎么回去?”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呗。”柯洛儿回道。
“……。”
绫彩沉默地回头看了看停放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那辆小破三轮。
要知道,在时间暂停的世界里,任何机械都无从启动。所以,绫彩基本上都是靠人力蹬车来把纳比斯与柯洛儿运到这里来的。
……现在居然还要再载一个人然后蹬回去吗。
绫彩终于明白了欲哭无泪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难受归难受,回去还是必须得回去的。
只不过,这次就不需要再用上时间暂停了。
不然还在城堡那边的蓝玫瑰该骂娘了。
在回程的路上,绫彩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柯洛儿问道:
“话说,我有件事想弄清楚。”
“什么?”
绫彩表情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又转回头去:
“你那天……该不会是明知道会有这种事,所以才装病找我来当替身吧?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你的预料中似的……该不会,你也像你母亲那样,也懂预知未来什么的吧?”
柯洛儿表情淡定,吐出了四个字:
“我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