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很窄，床上的褥子被单是褪色的鸳鸯戏水红花布，却洗得很干净，充斥着太阳晒过的芬芳
滋啦声响，鸡蛋被嗑在热锅里，房子很小，隔音不好，动静能听得清清楚楚，外面有人在哼歌，荒腔走板，同一句能哼出五种调，他听了一会儿，翻身起床。
推门出去，是和厨房连在一块的简易客厅，为了省电，屋里并没有开灯，日光从灶上那小片窗户照进来，在简易煤气灶前的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粉色塑料鲨鱼夹把头发拢在脑后，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白Ｔ恤，短运动裤，露出的腿匀称白皙，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挥舞着锅铲朝他笑。
她的眼特别大，双眼皮明显，即便睁着眼，也有种半阖的妩媚感，脸蛋还有点婴儿肥，四肢纤细。
“早，小琛。”
“早，姐姐。”
“早饭很快就好啦！”林笑转回去，继续哼着同一首歌。
然后第六次走调。
他出去外面的洗手台洗漱了，天台上种着一些小盆栽，种着珠葱、辣椒、蒜苗，全都绿油油的冒着头，洗手台的不锈钢架上放着两个漱口杯，全是粉色的。
“啊，忘了告诉你。”林笑从屋内探头出来。
“我看你那漱口杯很旧了，正好超市特价我给买新的，但被人挑剩只剩粉色了，你将就用吧！”她吐了吐舌头。
“现在不是很流行那个吗？粉红系男孩……啊！我的鸡蛋！”她嗖地缩回去。
林琛好笑，拿着漱口杯洗漱，他正洗漱的时候林笑出来了，汲着拖鞋举着表面凹凸不平的白铁浇花壶往盆栽灌溉，那浇花壶本来是二楼沈先生要扔的，因为旧了，也撞凹了不少地方，林笑看见忙要了过来，自己拿着小锤子敲敲打打，又让它重新成为一条好汉，为天台的盆栽贡献灌溉。
“这些蒜苗就快可以吃了。”她凑上去看，弯腰下去，那小短裤就岌岌可危的往上一截，绷出**的腰臀曲线。
发了芽的蒜头被种下去，没几天就冒了头，剪了又长，生生不息。
“小琛，就快中秋了，我公司最近发了业绩奖金，我们去哪庆祝一下？”她歪头问，却看见林琛一甩毛巾大步过来，把她的浇花壶接过去。
“我来浇吧，你先进去。”
林笑一脸懵，但还是把浇花壶递给林琛。
“怎么了？平常都是我浇的，你这下突然想起要浇花了？”
“你总说我得学着享受生活中的小乐趣，我看你浇花浇的开心，也来体验一下。”
林笑本就觉得这弟弟平时沉静循规蹈矩的过分，听他这么说，感动的点头。
“真是太好了，小琛，你长大了！那就交给你，快浇好进来吃早饭。”
她拍拍他的肩膀，脚步轻盈的进去，她刚一走，林琛的目光一冷，横扫两边的公寓楼顶，四五个本来站在那儿往下看林笑浇花的老人家们咳了声，左顾右盼的装忙去。
早饭很简单，馒头夹蛋，配一杯刚从豆浆机做好的热豆浆。豆浆机还是前年她公司年会抽回来的奖品，事实上林笑抽到的是个挺好的旅游套餐，但她转头就跟同事交换成豆浆机回来，同事觉得占便宜太多，还附赠了一个自己不大用，九成新的面包机，那时可把她乐了好几天，对林琛叨叨自己做了个好买卖。
林笑把两颗馒头放在两个盘子里，一颗是白馒头，一颗是棕色的红糖馒头，在林琛坐下来时郑重其事的发问。
“林琛先生，请问你吃的是这个白馒头呢？还是这个红糖馒头呢？”
一副湖水精灵的神态，林琛也跟着笑了。
他的姐姐，年纪虽比他大了六岁，却比他更有童心，在生活里乐此不疲。
一直到最后，她都是……
“我要吃的是这个白馒头。”他说。
因为林笑喜欢红糖馒头。
林笑把馒头从中间剥开，一股热气冒出来，把煎好的鸡蛋放进去递给他。虽然他们吃的很简单，但林笑喜欢在生活的细微之处下功夫，煎鸡蛋时用炼出的猪油里面掺点黄油，整个鸡蛋就充满黄油香，边缘焦脆。
一边吃一边叨叨。
“你知道吗？要让蛋比平常好吃，其实很简单，就在煎的时候往上面撒一小撮盐。”她煞有其事。
“是我同事跟我说的，她家里在城里开牛排馆，煎蛋都不忘撒点盐，你是不是觉得更好吃了？”
林琛一口咬下，感受柔软的馒头搭着黄油香气、嫩嫩的蛋黄，焦脆的蛋白在唇齿间交融。
他点点头。
“是，好吃。”
林琛的顺从回答反而让林笑敛起笑容，面露狐疑。
“小琛，你是不是病了，从前几天起就怪怪的？我做什么你都说好吃，以前你还要评论两句，现在已经变成无脑商业互吹……虽然我喜欢听好话，但放在你身上，不对劲啊……”
林琛挑眉，漆黑的眼瞳深深。
“我称赞你就不对劲吗？说的我好像以前都不称赞你一样。”
“也不是这么说。”林笑挠头。
“你现在称赞的频率会让我以为你最近参加夸夸群业务。”
“你这么说我倒是该参加一下，别浪费才能，还能赚点钱。”
林笑立刻板起脸来。
“胡说什么呢！你是学生，学生本分好好读书，林琛，我警告你啊！不许想那些有的没的，赚钱的事是我这种大人该做的，懂吗？”
“你除了年纪，哪里比我大？”
林笑顿了一下。
身高，没有，聪明程度，没有，体重，那似乎也没有，胸前嘛……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对Ａ山丘，悻悻然收回视线，一拍桌瞪眼，直接倚老卖老。
“反正我是你姐姐，你就得听我的。”
“行，你说的都对。”
“你嘴上说对，你眼里藏着反抗！”
林琛干脆把眼睛闭起来吃早饭，这样就不反抗了。
“对了，中秋节我们出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姐拿了奖金啊！这回让你随便挑。”
“那在家里包饺子吧！”
“啊？你最近怎么了，每次问你想吃啥都想在家里包饺子，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吃。”
林琛端着豆浆杯沉默几秒。
“现在喜欢了，不行吗？”
因为这是他在那些孑然一身的日子里，春节望着万家灯火时，听见里面笑语晏晏的包饺子，煮熟的饺子馅儿咬开，大葱猪肉和香油的气味飘散。
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他后来不爱吃饺子，只管吃盒饭，因为他觉得饺子是种家人与团圆的象征，十分刺痛他，而当他重新见到健康活蹦乱跳的姐姐时，那种执念已经根深蒂固的藏在心里。
“行吧！不过我包的丑你别怪我。”林笑耸耸肩，偏头看向外面的盆栽，一绺没拢好的头发落下来，在颊边荡啊荡。
“也不错，正好外面蒜苗长起来了，我们到时现摘配着吃，鲜得很。”
“我出门上课了。”林琛洗好碗盘放在沥干架上，拎起书包出门。
学校距离租屋处挺远，他都得赶早两个小时出发，否则会迟到。
林笑在他背后喊。
“路上小心，别跟陌生的叔叔走，有人递给你来路不明的饮料不要喝，男孩子也要记得保护自己安全！”
林琛侧身朝她摆一摆手。
林笑回到桌前托腮，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豆浆。
弟弟这些天变得挺怪，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虽然以前他就是挺不让人操心的了，但这几天更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思深的她都猜不出来，望着她的时候，像是很多话想说，但又隐忍着。
“……小琛不是思春了吧？”
林琛踏着老旧水泥楼梯下楼，楼梯间的墙上贴满各式各样小广告，富婆重金求子赫然也在其中，当他正要经过二楼门口时，门咿呀开了，穿着粉色家居长裙的中年女子出现在门缝后。
“小琛，上学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