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联合并没有为难她。作为一个同样为了全人类战斗的机娘，从道义上废土联合没有权利去将她毁坏。所以指挥部最终只决定禁止玖诺使用武装，而后软禁般将她限制在了军区内。

得益于此，玖诺也少有的空闲了下来。她每天都在军区内无聊的闲逛，围观人形机甲的战斗。过去作为对手，她只是带着攻击性的想法。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分析，她才感受到了这些七八米高的庞然大物中蕴藏的细节。

她也不由得有些佩服设计者的才智与驾驶员的出色能力了。

“你在试图窃取机密吗？”

兰娜抱着自己的外套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刚刚结束了体能训练，脸上还挂着汗水。

“我可没有就这样用眼睛看就能看出什么机密的能力。”

玖诺微微歪头，脸上带着笑容。

“你的心情看上去很好的样子。”

兰娜毫不顾忌玖诺不算是友军这件事，拍了拍长椅另一侧落满的尘土，便坐到了玖诺的旁边。

“是因为你们的总部恢复通讯了吗？好像是那个什么问题被修复了。”

“想不到你们也已经知道了。”

玖诺有些惊讶的转过头看向了兰娜。

虽然现在玖诺的战斗装备被扣押，但内部的组件依然在正常运转，所以成功的重新与主电脑建立了联系。无奈只靠她自己，不可能重新返回第六军团。但即便如此，得知了这一消息的她还是由衷的高兴。

她不由得心想。难道废土联合用某种特殊的方式，破译了自己与主电脑的联系，得知了这个消息吗？

“不要那样看着我，这个消息可不是我们用非常规手段知道的。”

兰娜见玖诺的眼神不对，连忙摆手解释。

“其实是你们的会长忽然联系了我们的指挥官，要求对关于人类未来的事情进行和谈呢。”

“和谈？”

玖诺微微皱眉。

“为什么忽然会进行这样的事情。现在畸灵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啦。”

兰娜耸了耸肩。

“这件事是你们那边的会长提出来的，我们这边的指挥官们还在进行商讨，要不要接受呢。”

玖诺知道，废土联合不同于协会中会长统管全局的方式，采用的是由一群负责各个地区的指挥官共同决定组织进退的制度。像这样的大事必须要三分之二以上的指挥官赞同，才能够进行。

两人短暂的沉默了下来。又一批人形机甲升空，推进器的轰鸣声带着被风卷起的烟尘，在不远处吹起了一朵模糊的云。

“你是怎样看待……生活区中的人类的呢？”

玖诺凝视着远去的人形机甲，忽然开口询问道。

“生活区中的人类吗……”

兰娜沉吟了片刻。

“从小到大，我们听到的见到的东西里，都很少会有涉及到生活区的人们的事情。”

她托着头，认真的思考着。

“有的人说他们跟我们一样，是被畸灵威胁的人类，是我们的伙伴。也有的人说……他们是躲藏起来的懦夫，在等待我们的联合将地表畸灵清理干净，他们才跑出来白嫖我们的胜利。我觉得……他们都不对。”

“哦？”

玖诺对兰娜的回答充满了兴趣。

“他们也是人类，只是与我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吧。”

兰娜没有在看玖诺，而是一直在注视着天空。玖诺的问题打开了她思考了很多次的东西，让她不由得陷入了里面。

“以前啦，听说很多亲近的人因为那一次分道扬镳，就这样一生再也不能相见。我想两者的分别也不是人们想要看到的吧，如果没有畸灵，他们也不会跑到地下去。他们选择了逃避的路，我也很讨厌这样逃避问题的事情，但是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畸灵吧。”

说完，兰娜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这些都是平时冒出在我脑子里的小想法，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玖诺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真的和谈了，你们就不会跟协会打架了吧。”

“可能还是会打架吧。”

兰娜耸了耸肩。

“毕竟军队里的大部分人还是不喜欢生活区里面的人的。”

“你跟我打架的时候，也很凶哦。”

听到兰娜的话，玖诺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兰娜犹豫了一下。

“我觉得你很厉害，我喜欢厉害的人。虽然你是机娘……这边的军营里，能打败我的人可是很少了的。”

“原来是这样啊……”

玖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不是很懂人类这种奇怪的胜负心。你作为一个人类，能够跟身为机械的我打成那样，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的。”

但没有想到的是，兰娜的注意点却放在了另一方面。

“说起来，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嗯？”

看到兰娜认真的样子，玖诺有一点疑惑。

“你又是怎样看待自己的呢？你是机娘，跟人类不一样……”

“的确是不一样的……”

玖诺点了点头。

“从我程序苏醒的时候，最大的目标就是将我的系统演化到像人类一样。你知道吗，有很多东西，我是感受不到的。”

“平时的时候，我感觉你跟普通的人已经一模一样了啊。”

兰娜歪头看着玖诺。短短几天的相处，她已经越来越感觉玖诺的性格像一个成熟的大姐姐，而不是过去自己理解的那种，由程序控制的冷冰冰的杀戮机器。两种印象的对比之下，导致了兰娜对她产生了更多的兴趣。

“以前有一位机娘的设计师对我说，我的感情终究是程序模拟出来的，就连创造了我的他，也不知道我的感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玖诺说完，轻轻闭上了双眼。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庞大的数据流正在这具外边看来非常纤弱的身体中流动着。它们构成了玖诺的人格，但是却不能证明，这个人格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