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外表看起来颇有些年头、铁迹斑斑的飞空艇发出气喘一般的轰鸣，一条长长的黑烟从排气孔向后蔓延，一直到几公里之外才渐渐消散。
这是一架并未出现在萨尔雅王国飞空艇登记册上的走私船。
一旦被巡逻队发现就会立刻被没收销毁。
但此刻，它却一路摇摇晃晃，几乎快要抵达萨尔雅的国境线了。
“布尔沃先生，您这回可把王都闹了个天翻地覆，我们听了可都是吓一跳呢。”
飞空艇狭窄的休息室中，
几个背着弩弓的年轻男子用崇拜的目光看向仍旧戴着金丝眼镜、外表颇有一丝儒雅的老者。
布尔沃习惯性地低下头，目光透过额头与镜框之间的缝隙看向他们。
他摇了摇头道：“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唉……”
一人道：“布尔沃先生，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些帝国人逼迫太甚！”
另一人也道：“您不是说过，有时候牺牲是必要的吗？”
“毕竟是伤及了无辜，我心难安呐。”
布尔沃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好在我们即将到达西维，也算没有白白舍弃在王都的一切。”
而就在此刻，休息室内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男人们纷纷跳起冲出门外，布尔沃也想跟上却被最后一人拦下。
“布尔沃先生，我们的任务是护送您前往西维，所以，请您务必留下，以保证您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不，我必须去货舱，我得保证那两幅画的安全。”
布尔沃不由分说地推开他，伴随着船体的左右晃动踉踉跄跄地冲到了甲板上。
这时，他才知道飞空艇面临的敌人是谁。
帝国空军！是帝国空军！
他们最显著的标志就是胯-下的坐骑狮鹫兽了。
据说这种可以载人的飞行猛兽只在帝国北方产出，它们不仅仅是帝国空军的坐骑，甚至在帝国国旗上都占据了中心位置。
黑烟弥漫下，只见上下左右都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黑点。
远处甚至还有几艘大小不一的飞空艇。
声势浩大的帝国空军正在急速靠近。
布尔沃见此情形不由得心中一颤，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逃出王都，仍然在最后关头被帝国空军抓住了尾巴。
而且帝国人竟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啊！
他几乎可以想象飞空艇一旦落入帝国手中，他们这些偷渡者会遭受怎样的命运。
他死了不要紧，但是那两幅画，尤其是《血与火》……
且不说它的艺术价值如何，仅凭它对帝国悍然入侵他国的鞭挞与记录，这幅作品都能在绘画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不，不能让他们毁了它！
布尔沃深吸一口气，原本身形老迈的他此时动若脱兔。
“嗖嗖嗖！”
就在布尔沃寻找武器的档口，位于甲板上的护卫们举起弩箭，不断向尾随飞空艇的帝国空军射击。
“该死的！要是有床弩或者火炮就好了。”
一名护卫大骂道。
“没办法，这艘飞空艇本来就是民用型，完全无法和军舰相比。”
另一名护卫一边躲避帝国士兵激射而来的弩箭和子弹一边回应道。
此时，布尔沃也拿起弩箭，躲在一个木箱子后面咬牙切齿地对敌人发动攻击。
“嗖嗖嗖！”
“糟糕！是火箭！”
一支支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带着火焰的箭矢钉在了飞空艇斑驳的铁壳上，由于侵蚀严重，表皮很多地方都露出了木质内芯。
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此刻，整个飞空艇就像拖着一条长长的火焰尾巴在空中急速坠下。
幸亏船长经验丰富，在此等紧急情况下却依然能紧紧把住轮盘，在浮空核心还未受损的情况下，极力控制方向，以滑翔的姿态朝边境线俯冲。
是的，只要能越过萨尔雅与西维的边境线。
暂时不打算与西维共和国开战的帝国空军定然会止住脚步。
否则，他们承担不起成为两国交战导火索的后果。
只希望这支帝国空军指挥官是一个理智之人。
眼见大火四起，甲板上浓烟滚滚，布尔沃都快疯了。
他丢下弩箭，拿起一桶水就堵在了货舱门口，一副与货物共存亡的架势。
只可惜，由于飞空艇在空中不断上下颠簸。
布尔沃一个不留神没站稳，飘摇的水桶顿时打翻，水溅了一地。
打扫甲板留下的污水和他绝望的泪水混杂在一起，他不甘心，可是目前的状况却不得不让他深陷绝望。
可恶！
畜生养的帝国人！
昨晚上，自从那位贵族少女离开，两名可疑男子进来询问开始，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于是他刚躺下没多久，就连忙爬起身抱着那两幅画躲在了画廊的地下室之中。
果然没多久，他的画廊就被重重踢开，
一队如狼似虎的帝国士兵将画廊翻得一团糟，很多相当具有市场价值的画作被破坏，他多年的心血毁为一旦。
不过，他并没有丧失希望，因为在他手里，还抱着那两幅让帝国大动干戈、气急败坏的元凶。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其送往西维。
布尔沃接下来的行动几乎和亚尔曼猜想的一致。
先是引火点燃画廊，
尔后抱着画作混杂在逃跑的人群中。
这在外人看来十分正常，在大火蔓延的情况下，想要保住几幅比较珍贵的画难道不是画廊店主的下意识反应吗？
只不过，别人四散而逃，而他却悄悄地来到了城墙根下。
在黑暗和混乱的掩护下，他一路逃到了一个走私团伙的秘密基地。
由于萨尔雅对进出国境的西维艺术品课以重税，所以艺术品走私一直是利润比较高、值得让人冒险的行业。
作为画廊老板，不和走私团伙打交道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自从帝国人进驻王都之后，封禁了空域。
走私集团便失去了经济来源，对帝国又恨又怕。
因此，他们一直在找机会干票大的，哪怕暂时离开萨尔雅也再所不惜。
布尔沃背着那两幅画找到基地，将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他们，只求尽快前往西维。
受雇于走私集团的佣兵们得知布尔沃拼死也要带到西维的那两幅画的内容之后，不禁肃然起敬。
走私集团的头领虽然没有露面，却同意了飞空艇冒险升空。
当然，这也得益于布尔沃临走时放的一场大火。
这才让他们有了一定信心可以避开帝国空军的耳目。
本以为飞空艇悄悄起飞、全速前进，一定会赶在帝国空军发现之前冲过边境线。
可没想到，帝国空军仍然在最后关头追上了他们。
这些孬种！
欺负萨尔雅算什么本事，有种去和西维共和国打一架啊！
眼看飞空艇下落的趋势越来越快，布尔沃心中就无比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