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中年，全然是因为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不苟言笑的气质，朴实无华的直角黑框眼镜搭配强势干练的办公室盘发经典款（至少在我看来那些盘发造型都差不多，就像口红的色号一样），没有一根乱发垂到颈部，职场工装仿佛用熨斗烫熨过无数次，让人连一丝一毫的褶皱都找不出来，总体看来与《继母与女儿的蓝调》中的母亲一角简直如出一辙。
只有饱经过社会洗礼才会给人留有这样的印象，因此比起研究对方是否会像机器人一样沿直线走路我更在乎该用什么方式礼貌问好。
鞠躬？握手？总不至于跪安吧~~
所以对方究竟是什么职业，缺乏社会阅历的我想象力属实有限。
经纪人？
就是这个！
先前李落雨也曾说过自己等的人在办公室，结合一周以来对方的各种怪异行为，能打扮成这样并且拥有这么强的控制欲，一定是经纪人没错的。
所以李落雨果然是隐姓埋名的偶像艺人吧，连男装什么的都是借口。
“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接你呢。”
声音洪亮、吐字清晰，一听就是经常在公共场合下发言的那种类型。
这么看来我的逻辑推理能力也足够强势，考虑一下警校的刑侦专业也是极好的。
“都说了不会很久，妈你在门口等我就好啦。”
没错没错，就是......一等，妈？
不可置否地望着她们两个，有了称谓加持，我这才察觉李落雨和那位中年女性长相上的确有不少相似之处。
特别是眼睛，总有那种别样的澄澈感。
不过性格上差得可就多了。
这大概和她父亲有关。
双手摆在胸前，李落雨母亲的目光转投向我。
“我来见一位朋友，这位是......”
不妙，她居然用了敬称，不是‘这家伙’也不是‘这人’，是‘这位’，瞬间感觉自己的形象高大许多，果然还是握手吧。
轻声清过喉咙，正当我准备介绍自己时，李落雨突然在我后背上狠掐一下。
好痛——
微微皱眉，我当即就要叫出声来，怎料对方又忽然挎住了我的手臂，对于这类肢体接触我向来是敏感的，因此，当手肘不小心碰触到某团莫名柔软的瞬间，我的大脑顿时陷入宕机状态。
“妈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们学习小组的组长，叫午......午小芸。”
这一听就是现编的吧！
还有组长是什么鬼，学习小组又是什么鬼？我不记得自己有加入过那种无聊的东西，即便是上课期间的组员讨论环节我也一向独来独往。
别以为用那种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碰触就能贿赂我。
总之除了献祭生命我现在愿意做任何事。
“午小芸？”
面对对方的质疑，不明真相的我只得保持沉默点头回应。
这种低劣的谎言肯定一眼就能识破吧，所以之后你打算怎么解释，说这一切都是我出的主意吗？
缓缓低下头，我正竭力避开对方视线，无声的氛围又持续了一阵，李落雨的母亲再度开口：
“看来你们组长是个相当内向女孩子呢。”
女孩子？抱歉，即便我穿着女装内心也是比吸音钢还钢的钢筋血性男儿，所以在误会朝着更为极端的方向发展之前最好主动澄清一切，好痛——
“她是很内向啦，哈哈......”
要是在掐下去内向就演变成内卷了，小心我现在就揭穿你的谎话。
“嗯。”
强忍住疼痛，我尽量保证自己能在应声时面带微笑。
“你们组长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他那是害羞啦，”说完李落雨连忙上前挽过母亲的胳膊，“那个...妈，时间不早啦，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家吧，周末还有好多作业要写呢。”
温柔又做作，你什么时候变成对学习这么积极的家伙了？
微微点头表示默许，李落雨的母亲转身望向韩丽老师说道：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有机会在聊。”
“慢走。”韩丽老师笑着同对方道别。
“告辞啦大姐姐——”
都说了应该说再见。
目送对方走下楼梯，我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届时身后传来一声玩味儿的冷哼。
“呵~”
“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罢了，午·小·芸。”
说着，韩丽老师习惯性地蹲下身子帮沛沛整理皱起的衣服。
通常只有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她才会露出自己慈母的一面，也就是说，我并不算外人。
“你们认识？”
“算是吧，”韩丽老师的语气中略带伤感，“我的案子就是她负责的。”
“负责......她是律师吗？”
“是律师，专业的离婚律师。”
讲罢，韩丽老师起身牵起了沛沛的手。
难怪气场会强势成那般，不过既然是专业人员，那种低劣的谎言真的会起作用吗？
“话说那学习小组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呢，反正我只是话剧社的指导老师。”
在我看来你只是推卸责任的老师罢了。
正要离去之际，韩丽老师忽然转回身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因为对方的实际身高与我有些差距，所以这里的高高在上仅指对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不信她听到了我的内心独白，没有道理。
“没有。”
“确定吗？”
“不太确定，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提示。”
单手叉腰，韩丽老师操持着一副谆谆教导的语气。
“对于别人的热心帮助你应该......”
“说谢谢！”一旁的沛沛举手抢答。
“答对啦！”韩丽老师浅笑着抚了抚对方的头发。
“嘻嘻~~”
真是乖巧的孩子，可以的话请把这点牢记一生。
“我不觉得哪里有被你帮到。”
“哦，是嘛，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针对刚刚李落雨的那番谎话跟她妈妈好好聊一聊喽？”
阴阳怪气，这已经可以归结为威胁了。
“请便，反正我也只是受害者。”
“我可是会添油加醋的。”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嗯嗯，刚刚人家揽住你胳膊的时候你的确站得挺正的，要是让她妈妈直到真相，对方又是律师，还有你的异装癖......应该够判死刑了吧。”
如果有条件我真想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别人的老师在学生出事后都会想着去竭力维护对方，到了她这儿却变成了竭力把学生的罪名加重，甚至推上电椅，所以我跟你有血海深仇是吗？
“谢谢您刚刚没有拆穿我们的谎言，如果可以将来也请帮我保守秘密。”
纵使心里有千万种算计，到头来我能做的还是低头道歉，此刻我对屈辱至极深有体会。
“那这样我们俩的交易就两清啦，弃世角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日后要好好相处哟，午·小·芸。”
这梗怕是要被她用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