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是谈文的心腹。他本是北城大学法律系学生,小城里走出来的骄子,父母的谈资。奈何毕业时赶上了不再分配工作。他不善交际,也不注意积累人脉,跑去做了半年的推销员。所幸他的一个客户慧眼识才,把他收入麾下,让他干起了老本行。

几经辗转,他到了谈文的手下。尽管他皮肤白皙,身材清瘦,戴一副眼镜,尽显书卷气,但他内心已如有猛虎。某个案子,别的律师能止一半的损,他偏要争一半的利。经过十多年的磨砺,他成为了谈文的心腹。

由于是帮谈家做事,建木手上自然也不干净。就拿近几年城南新区的改建来说,从开始的项目账目,期间的各种冲突,以及完工后的检查,都是他在对付。知识专业,手腕灵活,心思狠厉,简直是个完美的师爷。

就在前几天,谈家发生了一起大事。被谈文看重的继承人谈哲在他策划的探灵节目中死去,警察那边也虚与委蛇。在夫人屠艳的盛怒之下,他只能叫手下把一个叫高沅的学生抓来审问。

一想到刚才的审问过程,建木就气不打一处来。话没问出来多少,还被那小子给套了话。要不是被闯入者打断了审问,他估计就要准备上刑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学生能忍耐,心思缜密,全然不像个高中生。

此时,建木正走在公馆的廊道,去往谈文的避险处。廊道一侧,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小亭、山石和翠竹。

他不屑地冷笑。他在北城大学读书时,为了接近某位艺术系的姑娘,也去听过西方建筑的课。后来那姑娘常去舞厅鬼混,科目全挂,和教授睡了一觉,才毕了业。反是他学了不少,自然知道这欧式公馆里安插一个中式园林实是不折不扣的审美灾难。

谈文虽是个聪明人,但一到本家的事情上,就显得像个蠢货。比如说为了避免本家那些自诩有文化的家伙的鄙视,他搞了个中西结合的公馆。比如说他重视的继承人谈哲一死,就任凭妻子屠艳胡闹,与北城派来的专案组对抗。

可惜作为师爷,谈文执意如此,他也只能奉陪到底。

就在他把目光从假山小亭移回来时,却见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墙壁上每隔十米才有一盏壁上的灯,女人就站在昏黄灯光间的黑暗中,像蒙了一层上世纪港片的那种老旧破损感的滤镜。她一身白衣,歪着头,披散的黑发将脸遮住,手不停地颤抖,周身空气仿佛在奇异地蜂鸣。

就在建木看到她的一瞬,她凭空向前移动了十来步,陡然到了近前。

“你是谁?”建木虽是惊慌,却是后退半步,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女人在原地顿了顿,又往前瞬移了十几步,眼看就要撞在他身上!

建木倒吸一口凉气,他举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了与他只隔几步的女人。

下一秒,那个女人凭空消失了!

“她到哪里去了?”建木心底升起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很多年了,这种感觉他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了。许多事他都是极其冷静地对付过来的。直到今天,他又回忆起这种感受,这种深深无力的感受。一股寒意从建木脊背底爬上来,他背上好似负荷了重压,让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有一只冰冷的手搭了上来。

建木握住手枪,猛一回身。什么都没有,背后什么都没有!

见鬼,难道真是他的幻觉?

“等等,刚才那个女人的方向是...”建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来营救高沅的?”他冷汗沁出。他帮谈家做事,知道谈家在南化的能量有多大。连谈家都没法介入的案子,其干系必然甚大。所以一定要控制住高沅,必要时处理掉他都可以的!

“可恶,没人去看守地下室,保安是吃白饭的吗?”建木想起路上根本没遇到几个警备者,不觉想要骂娘。

这就是他有所不知了,闯入者是在窗外出现,所以保安队主要是在公馆外搜寻,怎么也不会想到女鬼会直接穿过墙壁进来。加上女鬼的行动实在诡异,让他们怀疑自己身边有内应,所以才互相掣肘,空耗了不少时间。

建木叫住一个保安,让他去地下室看看情况,却听得旁边有人在说话。

“谈小姐,请随我来。”拐角处闪出一个佝偻的影子,正是公馆的管家。

紧随他的是一道倩影。穿着清凉的美丽少女皱起眉头,桃眼中尽是不满之色:“小宗办事如此疏漏么?”

建木停下,微微躬身,让这二人先过。这位小姐是从本家来的客人,名唤谈艺。她本是来做客的,却恰逢谈哲的失踪。谈文不敢怠慢,将她唤到身边,生怕有过失,被本家责罚。待这二人走过,建木才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高沅听到铁门外传来的“砰砰”声,忙从门口让开,免得门向里开时砸到自己。

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他抓住把手,使劲一拉。

“嘎啦——”厚重的铁门与地面磨蹭了一下,声音刺耳,缓缓打开。

却听得“刺啦”一声,一道残影从高沅眼角擦了过去,擦出一丝血线。

门外,白衣女人手里握着一根木刺,舌头吐出三寸,面无表情。

要不是他伏低了身子,木刺估计就是从他的左眼刺去,后脑贯出了。

缠线人偶的失控是在封印解除后的四小时后,但从两小时开始,她就会试图杀死身边的人。使用者也不例外。

如果现在就把红线缠回人偶,那么短时间内将无法再次使用。然而他对此地一无所知。既然如此,就让薛瑶将谈家的人吸引开,为他的逃离创造机会。念此,他握紧手里人偶,下达了最后的命令:“现在开始,向外面狂奔!”

铁门外是长长的狭窄过道,阶梯朝上,应该是在地下。他可以看到阶梯尽头是一扇门,门外应该就是地上。

“从这扇门出去会是哪里?是闹市里的一处不打眼的民房,还是深山老林里的宅子?”高沅也曾听说过谈家在城南弄的烂尾新区,嗤笑过这个家族企业。然而他今天终于知道,谈家能让一个凡人死好几千回了。

不过他也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身份。他现在是被诅咒者,凭借运用诅咒之物,也足以对抗这些庞然大物!

他捡起地上掉落的铁栓,这玩意约两分米长,可作钝器使用。然后一步步踩着阶梯,走向了那扇门。

这时,上面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男人的喘气声。有人来了!

“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高沅心脏狂跳。他知道自己如果现在往回跑,无疑会发出声音。

他双手握住铁栓,高高举过了头顶,打算等他开门,就狠狠砸下。

然而他才举起铁栓,却听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呼:“她从那边跑了!”

“报告建律师,地下室的门锁从外面被人砸坏了。”门外的男人在说话。

“你是说,闯入者已经带着那个学生跑了?”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沙沙声,高沅一听便知。

“快搜查整个西厢,趁那个学生还没跑远!”对讲机里的建律师命令道。

道罢,门外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那个奉建律师之命折返的人离开了。

高沅等脚步声走远,才把门打开,低头看到了碎裂的门锁。原来那人看到锁被砸开,加上有人喊薛瑶在往外跑,于是他也以为薛瑶带着高沅跑了。所以没进来确认就直接离开。实在侥幸。

“这么惦记我么,还派人回来,那人不简单啊。听保安的话,那人好像是叫建律师...”高沅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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