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几周之前,被热血冲上头的新人们紧随着那似乎落败的丘丘人,带着一种妄大的骄傲,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峡谷。犹犹豫豫的花卡,心中有着一种喜悦,被氛围所感染,暂时遗忘了恐惧与血的教训,却也使得他落在后面,对于一个刚刚康复的病人来说,确实不应该要求太多,不然,那将会是残忍的。

于是他奔跑着,追逐着前面的混乱的人群,让心跳愈发地加快了起来,听闻着自己的喘气,放过了风的吹拂,以及那越来越热的后背,可即使是这样,他与前面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是的,他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就连那支撑着自己的力气也随之消失殆尽,不得不停了下来,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撑住自己,也就在此时,从白噪中听到了爆炸声。

他向后看,是漫山的火海,在他们经过的地方,又传来阵阵的爆炸声,封住了所有后撤的道路,而他却又在那红色之中,看到了不断移动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愈发地清晰。

一阵风吹来,带着火焰的余烬温度,却让他感觉到寒冷,额头密密麻麻地冒出了冷汗,对于怪物他并不是无知的,反而是略微清楚的,也正是不明白的,就是这样半真半假的,掺杂了人本能的幻想,让一切自己胆颤起来,不可名状的恐怖笼罩住了他,仿佛周围闭塞起来,呼吸的氧气在狭隘中悄悄地溜进来。

他再次跑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求生的本能催动肌肉的跳动,却是混乱的调控,僵麻的浑身,使他每一步都得不到反馈,无比的不真切,或许他只是做噩梦了,还躺在那个病房的小屋里,只是这次或许安柏并没有来看望他。黑暗以他为原点,像是旋转的直线,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在将道路封锁,直到他什么也无法再看到,无果的,无用的挣扎,预兆了他的死亡,那抓着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让自己的步伐渐渐放缓,直到他到了转角,看到了前面不远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还是偷着往后看了一眼,火焰之中出现一双红色的眼睛,那是比火焰还要红的颜色,是深红,是棕红,比血液还要更进一步,却有着一份靓丽,不至于变为完全的黑暗。

那是怪物,任谁一眼都能够看出来的火深渊法师,却与一般的有所不同,似乎是发狂了,也似乎被谁所操控着,做着与人所相同的动作,从火幕中走了出来。两者的眼神在一瞬间对上了,深渊法师凭空消失,留下泛红的残影,让花卡的恐惧再次蔓延,不顾一切地奔跑了起来,任由身上的痛苦,警告脆弱的身体。

地上的土石在磕绊着他,在此刻成为了来自深渊的手,抓住花卡的脚腕,想要将他拖入万劫不复之中。但他不管不顾,脚踝如同被抽离了血肉,在被人挑拨着脚筋一般,传来浑身的僵持着,也最终倒下,用双手支撑着自己,在地上爬着,世界变为黑暗,视野中的狭小光,狭小的希望,在此刻从白色变为绿色,散发出光芒,让他终于可以看清前路,伙伴就在不远处。

身上的伤就仿佛是恢复了一般,卸下重担,他站了起来,快步地跟上前面的人,大病初愈,冷汗在微风中一点点蒸发,让他不住地打抖,本能促使他向后看去,他克制住了,用着虚无的喜悦欺骗着自己,掩盖过恐惧。

“一定是我眼花了!”

队伍的人并不是因为好意而停下来等待花卡,正在兴头上的众人,怎么会放弃触手可得的展现自己的机会,并因此在骑士团得到一官半职,又会是莫大的荣誉,从此在蒙德中骄傲地走着,不比什么好?倘若能够获得切实的利益,不比什么虚渺的责任与意义来的强?侥幸的心理,充斥着,蔓延着,自古以来就是会有某些人,带领他们前进,又何尝不能是自己呢?

可却又没有智慧,仅有勇气,成为这第一人,万一出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将会被后人所诟病,莽夫,却也是以一种方式留下名字的,或许没有什么不好,或许就这样子,当然也是要成为最具有特色的那个,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极端,极到无可比拟。

人是会识别所谓的氛围的,所以当花卡跨过丘丘人的遗体后,来到了队伍中,他那份莫名其妙的喜悦便慢慢地浮上了脸,可当他一点点看清正在发生的事情后,却将恐惧拉了回来。

大丘丘人被众人所围住,举着巨斧,似乎是在防御着攻击,却分毫感觉不到惊慌,反而用着一种蔑视的表情,对着所有的人,并不将最前面的几人看在眼里,只是稍微地盯着那几个拥有神之眼的人,用着模棱两可的元素攻击着他,但是糟糕的攻击,混合在一起,凭空发生元素反应,让本该有的伤害变成了烟花一样的存在,五颜六色的绽放在空中,又影响到了周围的人,还没开打自己的战斗力就被削减了,任谁看到都不能够放心。

银白色的光闪烁,又是哪个人挥舞出了自己的剑,砍在大丘丘人的身体上,让它嘶吼了起来,就如同受到了很严重的伤,但是伤口并没有出现,所应该迸发出的元素晶粒也没有,没有一点迹象表明它受到了伤害,让花卡不得不向最可怕的方向思考。

不,不对的,是我太过着急了,他的剑并不锋利,自己带来的武器,谁知道呢?

但更多的剑挥舞上去,击打着它,叫声多了起来,怪物以一种极其滑稽的方式,向后撤退了几步,这让那几人更加地自信了,追了上去,不愿放弃重伤怪物的机会。

花卡从中只能感觉到一种不自在,不正常,怪物的一切都表现了过分的敷衍。身体比意识先行动了起来,他跑到了拥有神之眼的人那里,拉住了他们,让他们停下了动作,转过头来看他。可他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仿佛是声带被剥夺了一般,那份黑暗的恐惧,在一瞬间铺展开,笼罩住他所有的一切。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脚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束缚上了黑色的锁链,在一点一点地陷入皮肤之中,将红润变成了紫色的枯朽,如是不死人的诅咒,这是什么时候的伤?竟如此。

“有病吧?拉我什么也不说。”

“我好像见过他。”

“别管了,咱们来个大的!”

花卡无助地瘫坐在地上,没有人会注意到,没有人会停下,去预备无法预料的事情,一个莽夫是无法决定大局的,可怕的却是被莽夫所感染的一群人,混乱而又没有领导,放开的羊群,随着自我的性子,在旷无的草原上散去,成为一场空。

巨大的火球由几人凝聚而起,在空中浮起,半虚半实的元素流如同蛇一般地扭动,攀爬在成型的球面上,变成了爬山虎的结茧,张开的嘴要将其吞下,一次又一次,反复着直到极限,红色的鳞片也因此破碎,化作不断枯萎腐朽的赤色花,从空中落下,消散,让周围的温度呈圆台状,灰烬在众人的衣服上,又化作了灰烬,从毁灭中诞生,又在诞生中毁灭。

三流的人,虽然有着惊艳的想法,但是本身的实力与思索不到的危险,注定了上限,火球在来到极限时,就出现了不可挽回的衰败,即使众人怎样努力,也无力地绝望,同时也越发地不可控,如同获得了意识的事物,在挣脱锁链。

于是火球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被扔了出去,对着被众人围绕着的大丘丘人,球状的表面凹凸出不平,外表又在快速地散落,当碰到怪物时,已是散去了主要的依存,或许只是两倍火球的伤害,爆炸开,将怪物覆盖。

自以为是的欢呼声像风一样,传递出去,放松了起来,武器从举着到缓缓落下,他们以为怪物死了,他们以为自己的不可一世,或许击败了什么强大的敌人,至少是他们所认为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平日里只能躲着的巨大恐怖,在此时被他们所击倒,何尝不值得骄傲?沉浸在欢呼中。

没有人去想,这一切是否真实,未来的事情,不过是在此处等待琴团长的到来,好好地向他们宣传自己的战绩。

但火焰褪去后,是仍然立着的大丘丘人,拿着被附上火焰的巨斧,不怀好意地看众人,然后在一瞬间,地上生出了藤曼,将众人的双脚以各种姿态地拴住,让人寸步不能离,探头看去,是峡谷上的丘丘萨满浮现了出来,摇晃着自己的法杖聚集在众多的深渊法师间,齐诵着由丘丘语编织成的咒语。

大丘丘人跳起来,将火斧砸入地面,从中喷发出无数的火柱,波及开,蔓延开,将藤曼附上火焰,也由此攀上了众人的身体,然后是从地面开始慢慢浮上的水面,又带着由寒气凝集的冰凌,刺痛着众人,冰与火的交集,诞生了无法参透的碎责。

“我想起来了,你是花卡,对吧!”

然而他听不到,他的世界被黑暗所侵蚀,满眼望去都是深邃的恐惧,仅能凭借五感之一的触觉,感受到水的一点点攀升,在一点点地漫过自己的双腿,又是谁抓住了自己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疯狂,不管不顾的撕咬,刺痛了皮肤,带来持续的痉疾,让肌肉无端地抽动着。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不,我没有办法,在你们恐惧之前,我就已经绝望了。

“快救救我们,花卡!”救不了的,连我也会坠入其中。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负起责任来!”我也想啊,可是无力的身体,无力的自己,连你们也阻止不了,更可况如此。

“我死了也要憎恨你,废物。”

“你辜负了众人!”

……

绿色的光重新亮起,黑暗中有谁在低语,那是神的空灵,将要赋予力量,椭圆形的神之眼缓缓落下,落进花卡那已空无的心,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然后绿色的光骤然绽放,从他的心中生出巨大的藤曼,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将众人所覆盖,挡住了来自头顶的攻击,火焰熄灭,是因为水被吸收后覆盖在上面,成为薄薄的一层,雷电散开,植物本就不导电,却也形成了死去的黄色质层,牢不可破的堡垒。

是死守,却也是无可奈何,唯一的希望仍然是琴团长的到来,他知道这一点,但也因为保护了众人而心满意足,心脏连接着翠绿,哪里的损害都会以伤痛的形式传达给自己,而那周身的枝条弯曲交错,将自己包裹成为了一个绿色的茧,长出了叶,长出了还算美好的花,就像是他的影子,透过参差的枝条,看到了粉色的花瓣,是五角的小巧与对称,守着黄色的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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