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营地,十分平静,众人的呼吸随着微风伏起着,抓着夜晚的尾巴,进入了梦乡,是疲倦,是痛苦,是后觉的恐惧,让睡梦不稳,翻转着身体,烦乱着心思,仿佛有着什么伸出了手,黑色的,躲不掉的,握住了脖子,越是挣扎,也就越是感到那种异样的窒息感,如是挣脱不掉的命运,在指引着众人走向毁灭,只是因为探求到那世界的边缘,规则诞生之处。

洛禾浑身疲惫,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也没有怎么耗费体力,却感到身体有种撕裂感,仿佛是被过分地使用了一般,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将马的风引。那种感觉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是轻盈,是迅速,一瞬间就拉近了自己与自己所仰慕的那些人,好像只要临门的一脚,自己便能够成为他们。

或许普通人永远无法体会到这种变化,如是步入高高的殿堂,见到那金碧辉煌,便褪去了曾经的阴冷,是满满地震撼与深刻的印象,成为了恪守的幸福,但是当知道这不过只是他人的平常时,又会去憎恶这不公,是羡慕,嫉妒,是气愤,敌视,生而为人的本性,成为了最大的阻碍,阻挡着人前进,要么去突破他,要么接受现实,接受这一切,确信自己的位置。

“为什么,迪卢克让我代替他,成为统领?”他醒来后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自身对自身的怀疑,已经使得他丧失了信心,引以为傲的东西与那庞然之物对比后,丧失了存在感,就像是拉伸的皮筋,越是用力,反弹的越厉害,有的人站在正确的位置,可以借助此,成为推力,让自己走的更远,有的人站的不好,但你不能说他不对,不能说他错,谁也无法意识到,自卑永远藏在心里,只是换了形式的表达,让人难以察觉。

事实的证明比任何事物都更加有力,自己没有力量去领导他们,辜负了迪卢克的信任。他想自己是篡权者,那个掉下去的人本应该是自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谁也不会去怀念,一个失败者,一个夜郎自大的自负者,一直都在谷底呼喊的自己,停下了呼喊,无力地躺了下来。

他想不通,也想不懂,索性坐起来,周围是黑色的,缓了一下后看到了那束细小的月光,是缝隙,从外面溜了进来,爬过自己的腿,又挂在营帐上,一点点地在膨胀,是影的对立,反相之后澄澈通明,是倾斜着,压垮了理智,只剩下了无处释放的感性,像烤面包一样在膨大。

自己的曾经是要全盘否定的,什么智慧,什么聪明,全是糊涂,在踏入了神之眼持有者的战场中后,才知道从前的争斗,不过只是儿戏,冒险家,不过只是沉浸在寻找的玩闹之中,是麻烦的制造者,无知且自大,根本无法承担后果。他看了看自己放在一旁的帽子,颜色是暗淡的,将头转了回来。

站了起来,从营帐中走出来,看到大家围坐在篝火的周围,在谈论着什么,迪卢克向着他挥手,他看到了,想要回应,但是抬起手后,有什么如同触电般传到了心里,让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缓缓地走了过来,在迪卢克的热情招待下,坐在了他的一旁,低着头。

“我们决定,让他们将受伤的人带回去……”迪卢克指着自己的仆人们。

是的,有没有我都一样,你们已经决定好了,洛禾听的不是很完整,但是能够猜到那说的是什么,在自己的脑海里重复着,自己所有的存在感被这个充满了鲜亮的人所剥夺。

“然后,是你,索泽和我,三人和他们一起去见一见迪拉·莫兹……”他说着,被将马所打断:“无论如何,我希望我的真诚已经能够打动你们,让我们能够合作。”

为什么还要带上我呢?明明毫无用处,一无是处。

“你今天有点奇怪,怎么愁眉不展,是受到打击了吗……”迪卢克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看着他。

“这是邪眼,希望你能够好好地利用……”将马,用手肘戳了戳迪卢克,让他闭嘴,一只手掌心朝上,推到了洛禾的面前。但洛禾已经没在听了,至于那些需要注意的东西,全都不在乎,仿佛是救命的稻草一样,让自己复活,看着那邪眼,璀裂的银绽放开,将一个圆形的白色宝石紧紧包裹,伸展到背面在正中心汇聚成一点。

他伸出了手,紧紧地握住了邪眼,那宝石的颜色迅速变化,变成了紫色,有什么联系,与自己挂上了钩,让他能够抬起头来,看到迪卢克那担忧的表情,将马安慰的眼神。

“我很好!放心吧!”

又一晚的休憩,明明除了时间什么都没有变,这一夜却让洛禾感觉到了更多的安心,手中握着的邪眼,微微亮起的紫色,是有着欢愉,是有着痛苦,这是一把双刃剑,他知道,拥有了什么就一定要失去什么,一直都在慢慢散去的时间,构成了自我的经历,连续的,片段的,又构成了自我的意识。

“既然神不认可我,那么我便要让他后悔。”

机会握在手中,心脏的跳动带起血液,又带起肌肉,舒张着,让自己手中的邪眼拥有了生命,与自己融为了一体,仿佛是互利共生的关系,彼此依赖着彼此,但是他知道,清楚地知道,这是与恶魔的契约,将自己的一切全都卖了出去,只为了获得那能够与他们一战的可能性,是冒险,本能之中生的欲望使他颤抖,生命在燃烧,无法停下,直至化作了灰烬。

这个清晨是黑色的,他醒来,眼睛睁开地太过迅速,像是拉开皮筋后松懈了下来,绷回来,让自己受到了伤,他一一种全新的姿态去看世界,何尝不是一个孩子,对于今天有着太多的期待,兴奋过头了,视野中全都是黑色的斑块,又添上了彩色的噪点,移动着,忽闪忽现地,随着呼吸,随着慌乱的心。

视野慢慢地恢复到正常,他这才能够看清事物的轮廓,但犹豫周围太过漆黑,无法辨别时间,一个人起身,穿好了衣服,推开被当作门的布,是潮湿,大拇指在其上**还能够感觉到露水,浸润了自己,微凉的风趁着这个时机袭击了他,让他打了一下哆嗦,外面朦胧胧的,是雾起来了,在这样的季节中,在这样的温度中,在不断地风中,确实有些反常,但毕竟昨天的火,熊熊地燃烧,将灰烬推到了天上,将蒸汽凝聚了起来。

雾不是很厚,能够看清营地的全貌,所以就算很模糊,他也能够看清与自己约定好的人们坐在广场处,正在吃着早餐,是野菇鸡肉串,早上就吃吗?不是很奇怪。

洛禾慢慢地走了过去,将马看到了他,让别人把食物递给他,他很自然地手下,然后鞠躬感谢,做到了将马的身边,那气味终于突破了雾朦的包裹,传进了他的鼻孔中,他便闻到了,香味,辣味,甜味,咸味,苦味,各种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却又变成了强烈的感觉,是愉悦,是欣喜,他感到震惊,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野菇鸡肉串,是添加了什么吗?

“很好吃呢!”他说,大口地吃下,囫囵咽。

“是的。”将马回复地很平静。

洛禾感觉到很奇怪,看向他的眼睛,是低沉,看向周围人的眼睛,也是低沉,所以他懂了,这是悲伤的氛围,这不是简简单单能够表达出来的,坐在不远处的迪卢克和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一点一点地开始品味。故事已经讲了一遍,迟到的自己只能够去猜测,推测,也应该能够知道为了纪念某人。

其他的味道一起都散去了,只留下了唯一的,苦涩,浓的令人愁,浓的令人雷,他想干咳,但是咳不出来,在口中不断被嚼烂的肉,让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去,于是是泪水,无法压抑住的,明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却哭了出来。

“你这样子,她知道了应该会笑起来吧。”将马说。

雨缓缓地下了起来,并不是很大,细雨蒙蒙的,打在脸上是微凉,伸出手去触摸,却又有了些温热,在变化之中,打起颤来,还好太阳慢慢地升了起来,温暖的阳光一点一点地驱散了雾霭,让视野重新地澄清起来,穿过那条经过风起地的河流之后,便看到了山,看到了那戒备在两旁的士兵们。

将马向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们便恭敬地让开了道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位具有领袖感的人出现了,他在达达乌帕谷的入口处,紧皱着眉头,注视着峡谷内,有着一份无法违抗的威严,让洛禾喘不过气,心跳加快,是陌生的人,有着更甚于迪卢克的力量,他能够感觉到,在潜意识中投降了。

“这位便是我们的迪拉·莫兹大人。”将马来到他的身边,向跟随着自己的三人欠身介绍,他听到了声音,将头转了回来,用平滑的过度,放下了那份严肃。大人穿着燕尾服,白色的衬衣,唯一不同的是边缘的鎏金,彰显出了身份。

“您好,迪拉·莫兹,新贵族的领袖吗?”迪卢克见身边的两人没有反应,便自己迎上前说出了这样的话,伸出了手,友好的问候,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贵族的礼仪了,也忘记了。

“我认识你们,莱艮芬德家的少爷迪卢克,猎鹿人的索泽,以及冒险家协会的洛禾。”他很开心地说:“很抱歉将你们拉了进来,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没有预料的程度。”大人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迪卢克的手,并没有将贵族的礼仪放在心上。

“我们必须联合了!”大人伸出另外的一只手指着达达乌帕谷内。风开始慢慢地聚拢起来,预兆了什么。

他们一起看过去,参天的大树竖立在其中,已成为令人恐惧的存在,比风起地的大树还要更甚,将整个峡谷所填满,伸出的树根蔓延出来,堵塞了道路,爬上了悬崖,挤进了峭壁之间,回环曲折,碎石在根的摩擦之中变得细碎,化作了尘土,落入了那缝隙之中,藤蔓一般的事物,还有着生命力存在着,在向外一点一点地伸展着,仿佛峡谷本就由其劈开的一样。

但谁都知道那是干涸的河流,被移走了源头的河流,独自地悲伤,却也在此时会被人所遗忘,因为它的出现,足以代替它,冒牌的事物有时比真实还要真实,因为无法去怀疑,无法去判断,记忆总有着残缺,眼前总是更加震撼。只因为伪物,比真物有着更加强烈的情感,想要成为真物。

“我们不得不联合,那究竟是什么?”迪卢克指着它说,让呼吸变得缓慢。

“我的义子花卡。”大人平静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事实,继续说道:“愚人众隐瞒了目的,想要引起天理的侧目。”

“不要轻举妄动。”将马向前,拽住了他的衣领,拉回了想要触碰它,蹲了下来的索泽,拖在地上。

“为什么?”迪卢克不解,乌云在此时挤压到了最厚,劈下了闪电,将大雨降了起来。

“因为这一切不公。”大人说着:“事实上,他们确实做到了,这就是天理的扭曲。”他唤出单手剑,来到树根的末端,向下砍去,但它却如同有感觉一般,躲开了攻击,还在末端突然膨胀,进行了反击,一朵花绽放了,腐败的气味传出,丘丘人便如此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将马也上前,以连贯迅速的动作,砍下了花,杀死了没有反应过来的丘丘人,花落在地上放出绿色的光芒,快速地枯萎了。

“就没有办法吗?”迪卢克问道,雨水滴落在他的头顶,顺着红色的头发流下,顺着脸颊留下,在下巴处聚集,然后落下,比雨水晚一步沾湿了衣服。

“独一的存在,莱艮芬德·迪卢克,你要用世间最为纯净的火,斩断它的根。”大人指着退回去的根说到。

“花卡,会死吗?”

“会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

“所以不公,这一切都不公,人类都被天理所戏耍了。”大人带着愤怒,继续说到:“我们没有办法,更没有力量。”

“我知道,我知道的,但你如何知道的呢?”

“愚人众!”

他们还告诉了我。

“神不可信,天理更不可信。”

“神之眼和邪眼一样也有反噬。”闪电劈在了一旁,将几人的面容照亮,是震惊与恐惧。

他们回到营地,聚在最大的帐篷中,中心的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地上铺着毛毯,残存着人世间的温暖,与之相对的是夜,是磅礴的大雨,伴随着轰鸣的闪电,让帐篷内的忽亮忽暗,恐怖的氛围与不安,蔓延在每个人的身上。

“神不可信,天理更不可信,那为什么你还要信愚人众呢?”迪卢克反问迪拉·莫兹大人。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去信的了,因为没有什么比更不可能的事情,更加令人信服了。”将马回复到,莫兹只是看着迪卢克,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很是悠闲地喝着茶,淡淡的香味散了出去,与泥土的芳香混合在一起,成为了这一夜的主调。

“我并不觉得这是真正的原因。”迪卢克说到,左手接过了仆人送来的茶,迅速抿了一口,被温度所烫到了,用右手捂住了嘴唇,来掩盖小小的尴尬,莫兹坐在他的对面。

“那你会觉得是什么呢?”将马也接过一杯茶,盘坐在毛毯上。

“不论怎么样,我们要解决的,还是那个东西不是?”洛禾吹了吹茶,小小地抿了一口,温热涌入口中,在嘴中化开,随着肠道一点点蔓延,驱散了阴寒。

“暂且叫它树吧!”索泽低着头,双手捧着,看着那杯茶,漂浮的茶叶,在缓缓地游舞着。但其实谁都知道的,谁都明白的,只是不愿去戳破那样的真实,几乎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让花卡变回原样,祈求那个无情的神吗?还是任其吞噬生长,直到耗尽最后的力量,慢慢地枯萎?无论怎样,其所带来的危险不能忽略,而且,活生生的人,准确来说是曾经是人,要被他们所杀掉,这不是谋杀还是什么,只是被冠上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好名声。

“怎么去寻找它的根呢?”迪卢克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不会要把整个树都焚烧掉吧!”

莫兹大人没有说话,只是将茶递给了仆人,将马则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这时候便有人推开了门账,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有什么液体在滴落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所吸引,慢慢地看去,是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半个脸,金色的短发弯弯垂下遮住一只眼睛,红色的眼瞳,另一只则是蓝色的眼瞳,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

“越侵?”迪卢克回想起了他,视线向下看去,他的手上竟然沾满了鲜血。

“大人,佐热的余党清理完毕。”他冰冷冷地说,却让迪卢克感觉到了愤怒。

火焰绽放,甩出的杯子被仆人稳稳地接住,甚至是茶都没有洒落半滴。莫兹大人向后退去,离开了帐篷,赤色的大剑紧紧地追着,一挥舞,劈开了淋漓的雨滴,砍在蓝色鎏金的单手剑,火焰迸发出去,如同张开翅膀的凤凰,在雨幕中划出了真空的一线。

“你们在做什么?”他质问道。

“为了实现崇高的理想。”莫兹大人平静地说。

“所以,是血?”他抬起左膝盖,向着他撞去,雨滴被弹起,与向下而来的碰撞。

“这是必然的牺牲。”莫兹大人用空出的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膝盖,传出了打水漂的响声。

“侩子手,你是如何睡得安稳呢?”他收回刀,压低身体,将右脚横过来去绊,附着上火焰,柔软的土是草与泥。

“一想到实现崇高的理想,我甚至会兴奋地睡不着。”莫兹大人向后退去,草的根被掀了出来,竟然在雨中燃烧着。

“真是病了!”他从下拉起大剑,向着莫兹大人挥去,雾气成为了笼罩着两人的纱。

“想要改变,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将马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用交叉的短刃挡住了迪卢克的攻击,于是大剑停滞在半空中,骤然落下,深深地**了土里,火焰也灭了。

“没有人比那些迂腐的旧贵族,病得更重,他们还痴迷于过去的荣耀。”越侵走了过来,将长枪抵在迪卢克的脖子上。

“你们还是人么?把人当作草芥一般。”他咬着牙。

“和怪物对抗,要如何不变成怪物?”

“放弃人应有的情感,忍耐内心的本能。”

“我们在为崇高的理想而奋斗,不被理解是当然的。”

“我知道了,我会与你们一样成为怪物,但是不要想我认可你们。”他松开了手,雨拍打着他,拍打着他的心。

“这就好!”迪拉·莫兹大人如是说,将手放在胸前,弯了下腰,表示对迪卢克理解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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