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灵儿一踏入未央宫就忍不住抱怨起来，不过端坐于桌案前的萧卿语倒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不紧不慢地批阅着奏折。
“灵儿这是怎么了？朕不是让你去打听封禅流程可否确定下来了？”
“见过陛下。”
一脸委屈的柳灵儿倒也没有忘记礼数，向萧卿语行了一礼后，撇着嘴，丝毫没有隐藏情绪。
“灵儿一早过去，见那些儒士们吵地不可开交，一半人说‘封禅自然是要沿袭古礼’，另一半人又说‘新朝新气象，应该采用新礼’，争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结果。”
柳灵儿学着老臣们的说法方式绘声绘色地转述，引得萧卿语“噗哧”一笑。
“后来我就追问了两句，结果他们反倒联合起来讥讽我不懂礼数，真是欺人太甚！”
“灵儿也知道，那些儒士们一向喜欢端着架子，莫要和他们计较便是。”
说着，萧卿语翻阅起下一本奏章来。
“陛下，照他们这样争下去，封禅一事还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依我看，他们就是心怀不满、故意怠慢。”
类似的状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即便如此，萧卿语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封禅一事，事关重大，再给他们些时日商议完备也好。不出几日，地方上推举来的才子们也将进入朝廷，届时朕要好好培植些可靠之才。”
“灵儿整日在宫中值守，也有些时日没回家了，朕准你一天假，回去看看吧。”
“谢陛下。虽在宫中，但我也不难与家父相见，还是让我随侍在侧护卫圣驾吧。”
萧卿语停笔，抬头望着俯身候命的柳灵儿，轻笑。
“柳灵儿听令，这次会试朕要让丞相来做主考官，回去传旨吧。”
“是，陛下。”
见状，柳灵儿便遵了皇命。
起身后，她讳莫如深地低声问道：
“关于那位叶澜公子，陛下可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
柳灵儿知道叶澜也要参加这次会试，自从光顾馨雅阁后，陛下近来几乎日日都去关照这位才子，她也自然多了个心眼。
“灵儿甚懂朕心，朕已经为他选了个好去处。”
萧卿语笔墨一挥，将一张信函交予了柳灵儿。
“臣领命。”
“还有一事，顺路也去陈大学士府上一趟，朕命他担任副考官，全力协助丞相。”
“陈大学士？陛下是说陈徽大人吗？”
“自然。”
“陛下，恕臣直言……这位陈徽大学士平日里虽不常出风头，但有传言说他因李光远一事对您有所微词，更何况，他还是……”
“论才学，陈徽大学士的确出类拔萃。听说他之前也曾主持过永安的科考，就交给他吧。”
“可是陛下，事关用人大计。凌霄阁最近已在暗中调查这位陈徽大学士，倘若他与反贼有所图谋，说不定会利用职权之便在朝中安插眼线……灵儿听说那位唐乐生大人对朝廷甚是忠心，不如……”
“无妨，有丞相在，料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朕信得过你们柳家。”
“谢陛下厚爱。”
作为朝中为数不多知晓皇帝秘密的肱骨之臣，柳家这父女两人均是萧卿语的亲信。
柳灵儿名义上是萧卿语的随身女官，实际也充当着类似于朋友的存在。
在她眼中，萧卿语或许不能称之为完美的君王，但也一定算的上是历朝历代皇帝中的佼佼者。
英武神勇、立法严明、勤于朝政、体恤官员……就像是一台为了处理政务而准时运作的机器。
柳灵儿偶尔也会想，萧卿语若是男儿身的话，那些爱慕圣上进入后宫的女子——大部分时间恐怕都要独守空房了。
……
……
客栈房间面积不大，萧卿语索性倚靠在床上，读起叶澜写的话本小说来。
傍晚时分，她一如往常地来到这里，却看到叶澜正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嘴上喃喃着什么“截稿日快到了”，后来一问才知道他在为书肆编写话本。
无妨，朕稍微等等他也没什么关系。
……
“叶公子，你写完了吗？”
“没有哦。”
……
半个时辰过后。
“叶公子？”
“没有哦。”
……
一个时辰过后。
“叶……”
“没有哦。”
萧卿语叹了口气，正想去摸索后续内容时却发现堆放在左手边的文稿已经一张不剩。
一瞥窗外的天色，已是星光灿烂。
“朕居然就这么浪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萧卿语再不由得怀疑起人生来。
有这时间够批多少奏折啊！
“够了够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萧卿语用力拍打了一下叠放在身旁的书稿，从床上起身，简单整理了一番衣物。
“怎么？沈姑娘这就要回去了？要不吃个夜宵再走？我请客。”
叶澜意识到自己冷落了萧卿语一整晚，不免心有愧疚，眼看即将完工，觉得应该补偿她一下。
“不必了。”
“再等等、再等等，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就写好了。”
“呼……”
萧卿语走上前去扫视了一眼叶澜的奋战成果，看样子这本书即将完稿。
“写了不少嘛。”
比起夜宵，她倒是更想一次性看到故事结局，干脆再等等好了。
……
“没想到凶手居然是大理寺卿。”
“怎么样？这个故事不错吧？”
“一口气看下来很是过瘾。”
萧卿语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无意间向窗外一瞥，随手拎起一只毛笔当作飞镖掷向窗外。
“叶公子可有什么仇家？”
“怎么可能，我是守法公民……”
没等叶澜说完，萧卿语便踏过木窗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叶澜的视线中。
“？？！！”
窗外响起短暂的躁动声，之后，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被押回了房间。
“说，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
萧卿语手中的佩剑散放着寒光，感叹过她那莫测的武艺后，叶澜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黑衣人身上。
定睛一看——
这不是陈府的小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