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从巴西利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夕阳的最后一缕霞光映照在天际边缘的云层上,连眼前的两列大理石立柱都染上了一层暖色,但这束余晖在她看来却显得微不足道。

“啊,又失败了。”

独自向前方走去的猫猫,只觉得这巴西利卡也就这样了,此时的广场更是格外冷清。

刚才雇佣兵协会的柜员给出的答复和冒险者公会如出一辙。

“请出示伊曼努斯帝国或帝国公约承认的公民身份证明。”

一般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主角对着什么监测魔力或者等级的水晶球来一发球体爆破,然后震惊四座,顺带收获一个柜员小姐姐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奉上冒险者身份证明之类的桥段吗?

连测实力都不带测一下的。

虽然安雅知道自己现在的等级也就是刚刚跨入超凡者的门槛,按照爱希礼的介绍,0~9级是普通层级,10级开始的精英层级就是超凡者了,而安雅现在等级正好就是10级。

自己能够利用装备碾压来越级杀人倒是另一回事,毕竟她自己不存在像游戏一样的装备等级限制,至于其他人在使用装备上有什么限制那就不知道了,至少在了解装备特性的程度上不会像自己上手这么快倒是真的。

说到底,契约军团依旧是一种外来驻军,而不是什么可以随便申请加入的冒险者公会;

当然,在这个异世界,名叫冒险者公会的那个组织就更不像自己直观想象中冒险者公会了。

“但是果然还是不行呀...真是越想越气。”

安雅叹了口气,目光瞥向一旁,这里也没有什么四轮马车能让她出气了,总不能去拔那两骑铁甲具装骑兵的马蹄铁吧。

不过,在回过头望向两名骑兵的同时,安雅也注意到了那些立柱上挂着的竖旗。

没错,就是全写着“伊曼努斯帝国第八契约军团‘教导者’,雇佣兵协会暨契约军团联合会驻奈戎特拉斯之巴西利卡”的那些竖旗。

“哦豁。”

安雅露出了坏笑,同时再看看远处的天际,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西沉,要不了多久天就会完全黑下去。

而这巴西利卡广场,可不像拉雷多大街那样遍布着煤气路灯,这里根本见不到半点工业文明的产物。

一个临时起意的想法涌上心头,等安雅恍然大悟自己正在做什么时,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到巴西利卡的门廊顶端了!

理性恢复之后,反而下不去手,自己这是在干嘛呀,为什么会想要做如此无聊的恶作剧?

是性格发生了改变吗?明明上一世的自己是很讨厌做这种完全没必要,甚至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事的。

只是这种名义上的报复...呃,老实说,之前在拉雷多大街破坏四轮马车的避震弹簧时倒是蛮爽的,但那是因为自己在冒险者公会遭遇了这一世前所未有的难堪——哦,只是社交意义上的难堪——毕竟自己也才刚会说话不久,连人形的身体都是一天前才获得的,所以便是默认自己作为一个人时所遭遇的难堪了罢;而现在,雇佣兵协会并没有像冒险者公会的人那样消遣自己,这还是怀揣着恶意去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的说法,因为后者其实也不是在消遣自己,他们的举止已经相当绅士了,换做是上一世的别的什么单位,可绝不会这么轻易地让自己走了,那个事无巨细的法律环境更是不会容许自己去这么肆无忌惮地搞破坏......

“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蹲在立柱顶端的猫猫干脆坐了下来,两条缠着绷带的小腿在大理石质的边缘外一晃一晃;

这里视野很好,于是她便将原本那个放下竖旗的计划,改成了坐在立柱上看着整座城镇入夜渐暗;

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被那傍晚的凉风送至于此,不容猫猫拒绝地拍在她的脸上,还有那被裹尸布所覆盖的身上;

细碎聒噪的怪声在猫耳边宣誓着它的存在,原来是黑色的斗篷在这风中窸窣作响;

好像要将这送孤寂来的凉风阻截而下,那斗篷也像帆一样撑起,让布料间的缝隙送走凉风,却让孤寂把这小小的黑色身影填满;

虽说也谈不上有多压抑,安雅还是感到了彷徨。

天黑了,这座城镇,似乎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或者说,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自己这只猫。

白天没有地方去是一回事,可入夜之后依旧在流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安雅真害怕自己要去找个什么旅店投宿的话,对方会不会也要自己出示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

不,应该不至于,但就算真的去住了旅店,又能怎样呢?

和在这立柱顶端待上一夜,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自己也不用睡觉。

还有啊,真是遗憾啊,安雅这样想,自己作为一只猫,竟然从未和主人一起睡过觉什么的,哪只是趴在她床下的机会都没有,连爱希礼那家伙也是天天通宵的啊!

总是大门一闭,就一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样子,明明里面总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但却要到第二天白天才肯出来。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但那也是安雅的一厢情愿,她不知道自己之于对方的定位究竟是什么,是宠物?是朋友?或者只是单纯借住在她家里的旅行者?

“哦...我什么时候爬下来了?”

安雅发现和自己不知怎么上去的一样,在思考刚才的问题时,自己又不知怎么的从立柱上爬了下来,仿佛正准备动身去做些什么似得。

要去做什么呢,不如说,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做呢?

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只黑猫?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人类社会,自己都像是局外人一样,他们啊;

他们说的语言都是可以听懂的,但却远远谈不上谙习;

他们的生活习惯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但自己绝不会融入其中;

他们总是忙忙碌碌;

他们总是高瞻远瞩;

他们总说过去路不拾遗,未来夜不闭户。

他们啊!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类,和自己上一世社会里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而自己也是如此。

哪怕是到了异世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样的社会,这样的集体,一套虚假的叙事,熟悉而又陌生......

有等待主的国降临的平信徒,有走在人群的最前端举着火把的理想主义者,也有亲手去建造一个预言之国的实干家。

安雅摇了摇头,她知道,无论自己现在是猫还是人,自己的本性都没有发生过改变。

她对任何一种人类集体的组织形式和社会结构,或者说是形而上的社会模式、自圆其说的社会属性与社会阶段都不感兴趣,也不抱期待,只认为任何一种把人视为数字,编号作1的方式都是无聊的笑话,一种由繁多虚构概念集合而成的人类笑话。

“也许我确实更像是一只猫”,她这样想。

“不管是1+1<2,还是1+1=2,还是1+1>2”,她想,“如果把我也算进去当一个数字,哪怕是编号the one,我也会绝望,我会怒不可遏,我会发自内心地希望这个全是数字的地方彻底毁灭,所有数字彻底消失,以解放那不可为数字所禁锢的灵魂。”

黑发赤瞳的猫娘,漫步在异世界异邦的夜里上,哼起了不为人知的歌谣。

......

適当に生きても息は続く

即使得过且过,呼吸也不会停止

誰かに寄り掛かり生きている

依附在某人身边,也能继续活着

支えが消えても息が続く

即便支撑消失,呼吸也还在继续

次の拠り所に身を寄せる

向着下个安身之处,也能继续前行

......

使い捨てじみた繋がりとか

露水情缘也好

その場限りの関係だとか

逢场作戏也罢

何かが違うと嘆いてみて

感叹着人世无常

何も分からずにいるんだって

却也只是一无所知般活着

......

誰かの気持ちを無碍にしては

讨好某个人

誰かに縋りながら生きている

也只是为了能依附其活着

その度とぐろを巻く罰がさ

每当那时便是罪恶感缠身

胸を締め付けて牙を立てる

勒住胸口,吐出毒牙

......

鳴咽さえも

呜咽,也是这般

夜が飲み込んだって

即使被夜色吞没

月が照らしたって

即使被月光染上

消えない 消えない 消えない

也不会消失,不会消失,不会消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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