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力装甲舞蹈的最后,士兵们排成一排,勾肩搭背地踢踏着那覆盖着厚重外骨骼的双腿,在欢愉的音乐中结束了这荒诞的舞蹈。

“精彩!精彩!!”

韦尼亚站起身,大大的鼓掌,脸上一副得意无比的表情。

“这是我想出来的点子,底比忒的铁文化和现代流行元素的交融,大家觉得如何?”

“牛逼!韦尼亚少爷!”

主桌前的餐桌旁,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举臂欢呼,但发现韦尼亚微妙的脸色变化后,他连忙改了口:

“抱歉..韦尼亚将军..”

韦尼亚看都没看那个贵公子,而是望向与那个贵公子同一桌的伊瓦尔,笑容略微收敛:

“你觉得怎么样呢,我亲爱的哥哥?这种表演形式在联邦有类似的么?”

提到“联邦”两字,宴会厅内的所有眼睛都望向了伊瓦尔这边,他们大多脸上带着不屑或是嫌弃的神情。底比忒与阿卡德米本就有着日渐严重的矛盾,这种矛盾在卡戎叛乱后甚至更加严重,这让联邦人在底比忒都变得十分不受欢迎。

“哦,老弟,这种表演即使在艺术百花齐放的联邦首都维泽尔,都...显得有些超前了呢。”

伊瓦尔扫视了一眼周围领主的目光,发出一声似是嘲讽的笑声。

“当然,我们也不需要这种笨重的装甲。”

“哦吼吼,是这样的吗?那看来联邦人的大脑果然被束缚得很严重啊?不是吗?”

韦尼亚哈哈大笑着环顾着宴会厅,他本以为开一个联邦相关的玩笑会引起领主们的欢呼,然而领主们只是冷冷地盯着伊瓦尔,丝毫没有在意韦尼亚在说什么。

意识到大厅中的氛围不对后,韦尼亚还是有些许忌惮的,他并不怕领主当场和伊瓦尔打起来,那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损失,他们也不是伊瓦尔的对手。但他不想破坏自己的生日宴,仅此而已。

尴尬中,韦尼亚清了清嗓子:

“啊...换个话题吧...”

韦尼亚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看向伊瓦尔,后者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注视着他。

“和我们讲讲【巴别塔之刃】吧?”

......

近了,越来越近了。

珀莉丝死死地盯着伊瓦尔的背影,端着餐盘缓缓向他接近着。

伊瓦尔的注意力在韦尼亚神身上,完全不可能注意到她的行踪。

随着她与伊瓦尔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便愈发急促。

就快到了,他就在眼前了。

只要用刀刃划破他的喉咙,就能为父亲复仇了。

珀莉丝想起了爱德华在离别时的眼泪,又想起了冰雨之中向她伸来的那只手。

她已经厌倦了,累了,她不想听伊瓦尔的解释,也不想再在这个让她万念俱灰的万仞山上再多待哪怕一秒了。

于是她前行着,穿过那群怒视着伊瓦尔却又什么都不敢做的领主,穿过那些蜷缩在犬儒主义下苟活着的懦夫。

......

餐桌旁,伊瓦尔依旧与韦尼亚交谈着。

“哦?【巴别塔之刃】?”伊瓦尔别有深意地盯着韦尼亚,“为什么想听这个?”

“为什么想听?那可是号称联邦顶尖战力啊。”

韦尼亚摆出一副略有些表演性质的惊讶表情,笑吟吟地看着伊瓦尔:

“他们说‘一刃千军破’,难不成是假的?”

伊瓦尔没有说话,他左手持叉,右手持刀,正慢悠悠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哪儿有那么夸张...”伊瓦尔嘟囔着。

“没那么夸张?在联邦人的传说里,【巴别塔之刃】可是被塑造成了接近神明的存在哦?”

“不,”伊瓦尔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缓缓咀嚼着,“没那么夸张。”

“那和我讲讲你的同僚们吧?如何?还是说你要为伟大的联邦保密,扫我们这个兴啊?”

韦尼亚仗着伊瓦尔肯定不敢在生日宴会上给他甩脸色,开始有些肆无忌惮了,不过伊瓦尔似乎并没有在意,他将叉子插在牛排的一角,然后用刀切了起来。

“我在洛顿出生,老弟,家永远都是家。”

伊瓦尔又叉起一块刚切下的牛排,举起来打量着。

“万仞山上的肉可比联邦的那些劣等种要好多了,不来这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肉。”

在韦尼亚的注视下,伊瓦尔不缓不慢地将牛肉送进嘴里,缓缓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至于【巴别塔之刃】嘛...虽然他们大多都不是联邦人,但都基本上与联邦人无异...”

......

穿过无数餐桌、与无数女仆交肩而过后,伊瓦尔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随着神经愈发紧绷,珀莉丝不自觉地将嘴唇紧紧抿上。

她死死地盯着伊瓦尔,盯着那个一副悠然的、侃侃而谈的男人。

那个在联邦与底比忒之间两边倒的墙头草。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还活着,而爸爸就必须得死...?

珀莉丝机械一般地缓缓向着伊瓦尔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推着餐车的女仆。她不小心蹭到了餐车的一角,几个餐车上的盘子摔落在地上,打碎了。

“喂!你走路不长眼睛吗?”

女仆气愤地对着珀莉丝表达不满,但珀莉丝却旁若无人地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伊瓦尔,只剩下了【清道夫】。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宴会厅中的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韦尼亚和伊瓦尔的身上,关注着他们的对话。

......

“与联邦人无异?”韦尼亚将自己手中的杯子倒满葡萄酒,微微抬起,“怎么个无异法子?具体讲讲?”

“对这个感兴趣?真是怪了,我以为你的兴趣更多是在于...”

伊瓦尔扫视了一眼天花板,对着那华丽的彩带讽刺地笑了笑。

“...布置宴会厅之类的?”

听到这话,韦尼亚的脸色阴暗了几分,他有些不满地将酒杯放在桌上,语气也有些生硬:

“他们是敌人,我是底比忒联盟国的将军,我当然感兴趣。”

“好了好了,知道了,将军大人。”

伊瓦尔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韦尼亚,微微笑了笑,随即十分随意地将叉子插在牛排上,第三次缓慢的切起了盘子中所剩无几的牛排。

“【巴别塔之刃】是历代【巴别塔竞赛】的获胜者,他们大多都来自于大陆的各个地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伊瓦尔带着些许残忍的意味切割着盘中的牛排,似乎将肉当成了某种可随意支配的对象一般。

“他们有些是【学院】的代行者,是纯粹的忠犬...”

细细聆听着伊瓦尔的话语,珀莉丝缓缓穿过了先前巨力装甲表演过的空地,朝着那个仔细切着牛排的背影逼近。

由于她打扮得和女仆并无二致,再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伊瓦尔的身上,所以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还有的只是想利用联邦的资源,来实现一些自己的想法...”

10米...5米...伊瓦尔就在眼前,珀莉丝的一只手轻轻放在了餐盘盖上。

餐桌旁,伊瓦尔切下了那块牛排,缓缓举了起来,在宴会厅的灯光下,牛排的切口处还残留着些许红色的血丝。

“还有些人只是为了逃离某段悲惨的过往,找了个栖身之处罢了,不过...”

珀莉丝已然走到了伊瓦尔的后背,她的心脏跳得飞快,这令她自己也十分诧异。

伊瓦尔的目光依旧在他手中叉子上的那块牛排上,他打量着那块带着血丝的牛排,就彷佛打量着一件艺术品。

就是现在!

珀莉丝猛地将餐盘盖掀起,那摆在火鸡旁的蝴蝶刀赫然出现在宴会华丽的灯光之下。

毫不犹豫的,珀莉丝抓起那柄闪着红光的蝴蝶刀,对准了伊瓦尔的喉咙狠狠地刺了下去——

“铛——”

......

怎...怎么...?

餐刀与蝴蝶刀的刀刃僵持在一起着,轻微的因子能火花从刀刃相接之处迸发而出...

怎么..可能?

珀莉丝无比惊愕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伊瓦尔握着餐刀的右手十分自然地在珀莉丝刺向他的刹那向后伸出,格挡住了这一刀,并与珀莉丝僵持着,而他本人依旧坐在餐桌旁,连头都没回。

“...不过【巴别塔之刃】的大多数人,都是无药可救的蠢货罢了。”

伊瓦尔说罢将叉子上的牛排送入嘴中,草草地嚼了两口,便转过头,与珀莉丝对视着:

“无药可救到...她觉得自己能从后背偷袭我。”

伊瓦尔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偏执又疯狂的笑容。

“就像我偷袭她老爹一样,哈?”

本能反应一般,珀莉丝猛地结束僵持,向后闪出一步,避开了伊瓦尔在短短的刹那间斩出的一刀。这一刀正巧斩开了珀莉丝头上的女仆帽,她那一头雪白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在宴会厅的灯光线显得耀眼无比。

“不..不会吧?”韦尼亚怔怔地看着珀莉丝,一副无比惊讶的样子,“为...为什么,她能进到这...”

珀莉丝又向后退出两步,摆开架势,如临大敌地死死盯着伊瓦尔。

在她的注视下,伊瓦尔缓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便转向了她。

“好久不见,愚蠢的小花儿,想伊瓦尔叔叔了吗?”

伊瓦尔一边说着一边发出“咯咯咯”的奇怪笑声,他戴着手套的手上仅仅只握着一把餐刀,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却让珀莉丝一阵寒战。

这下...可真是一场硬战了。

珀莉丝咽了口口水,随即握紧了手中的蝴蝶刀。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个亲手杀死父亲的男人就在面前,她必须杀死这个男人,然后将这一切都画上句号。

暴风雪席卷在钢铁城堡的周边,狂风敲击着宴会厅的落地窗。在宴会厅的灯光与无数万仞山领主的注视之下,两名【巴别塔之刃】对峙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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