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不对劲吧？这好好的楼梯不走，非得做这种好似登堂入室的行为吗？
巴科看出了沃夜西的犹豫，笑道：“如果从室内走，多有不便。”
嗯？难道，可雅不希望我被其他人发现和她碰面？
沃夜西想了想，大概有些理解了。
的确，自己这平头百姓，怎么就能独自一人跑到楼上去见弥大小姐呢？这要是给其他贵族们见了，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好吧。”
于是，沃夜西像是做贼一样，爬上了木梯，边爬边左右张望。
眼见着四下无人，他一个翻身便跃进了二层的窗口。
但是，还没落地，他却感受到了从前方传来的一缕炽热感。
还没来得及思考，便见到红芒在黑暗中闪烁了一瞬。
沃夜西本能地压低身体，顺势低头，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头发掠过。
“停！”
沃夜西忽然抬起手，道：“手下留情。”
“嗯？”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啊！夜西！”
“是我。”
沃夜西站起身来，转向了那个黑影，道：“一年多不见，居然上来就是魂武伺候吗……”
“唔……我哪知道！我以为是别人顺着我偷偷安排的梯子跑上来了！”
“就算是别人，你也不能用魂武招呼啊……”沃夜西吐槽，“把人砍了怎么办？”
“关键时刻我当然收得住！哎呀，别管那么多，走！”
还不等沃夜西说话，他的胳膊便被拉住，就这么一路被拉着走进了走廊尽头处一扇半开的小门。
进了房间，沃夜西的眼睛才逐渐适应了光亮。
这里的布置十分精致。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梳妆台，以及紧靠着台子边，那面的巨大的落地镜。
“话说这里……”沃夜西转了一圈，随后看见了站在面前的少女。
大红色的绸制连衣礼裙，在灯光的照映下隐隐有种发亮的感觉；不仅如此，红色的肩带也恰到好处地衬出雪白的脖颈与胳膊。
纤细的身段在这束腰的长裙下体现得淋漓尽致。
深红色的长发被盘起，更使少女突显了几分成熟与优雅的气质。
沃夜西眨了眨眼睛。
“喂，说点什么啊……”弥可雅的眼神飘忽不定。
“挺漂亮的，很合适。”沃夜西直言。
弥可雅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她很快又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哼，就这？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满意这身衣服。”
“嗯？为什么？”
“不习惯，我还是喜欢穿在黎约的那身衣服，或者干脆是便服。”弥可雅抬了抬脚上锃亮的黑色高跟鞋，“我都快忘了穿高跟鞋应该怎么走路了，行动一点儿也不方便。”
好家伙，你刚刚砍我的时候完全看不出行动不方便啊……
想到这里，沃夜西忽然愣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来……我去黎约报到时与你第一次碰面，也是像刚才那样，差点儿就被砍了。”他笑道。
弥可雅也是一愣，随后撇过脸去：“哼，你还记得挺清楚嘛。”
“差不多两年前的事情，说久也不久吧。”
听到沃夜西这么说，弥可雅也陷入了回忆。
“嗯，其实……我也经常会回想起在黎约的那段日子。”弥可雅望着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沃夜西不置可否。
“夜西，你……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弥可雅打量着少年，“而且看上去比在黎约的时候要结实不少呀。”
“那大概是一直都在训练的缘故吧。”沃夜西回答。
嗯，还是不告诉她，我在晴空教堂的那一年发福，之后又在陆维耶的训练下将脂肪替换为肌肉的过程了吧……
“噢，怪不得。”弥可雅笑道，“嘿嘿，居然能躲得开我那一剑呢。”
你这像是反派一样的发言是怎么回事……躲不开不就完了！？沃夜西在心里吐槽。
“很好！”弥可雅将手背在身后，踱起步来，“父亲可不会喜欢花拳绣腿的菜鸟。”
“父亲？”沃夜西没搞懂意思。
“呃，我是说……”弥可雅很纠结的样子，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说道：“你知道的吧，我的父亲要替我选骑士。”
“知道。”沃夜西点了点头，“我看很多人已经开始排队了。”
弥可雅顿时一脸不悦。
“夜西，你也参加！”她指着少年说道。
“啊？”沃夜西愣住。
“到时候所有候选都会站在舞池前方的位置，你也站在那里。”弥可雅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等一下，为什么要我参加。”沃夜西耸了耸肩，“你的骑士完全不缺候选啊，多一个我少一个我没什么两样。”
“笨蛋！”弥可雅撅起了嘴，“有两样，有巨大的差别！”
“什么差别？”
“唔……”弥可雅支吾了一下。
沃夜西想了想，道：“你找我来参加宴会，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有这个原因……哎呀，你就帮我这个忙嘛！”弥可雅双手叉腰，可完全不像是请人帮忙的姿态。
“……”
“领府的骑士诶！你要是当上了……那就车房全安排上，我来交全部学费，还有日常开销我全包，想买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每个月再给你3000银！”弥可雅扳着手指说道。
慢着，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骑士，像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沃夜西一头黑线。
“行了，可雅，我不是冲着骑士的头衔来的，那些好处我也用不着。”沃夜西叹道，“你要我帮忙，就得告诉我真实的理由。”
哎呀，这个笨蛋！他真的不明白，这个年纪的贵族小姐招揽骑士是为了什么吗？
那些人争先恐后的，其中不乏大贵族家的继承人，他们真的缺一个“骑士”的头衔吗？才不是呢！
弥可雅早就知道弥德普要在全城宴上发布这个消息，所以一开始她是异常抗拒的。
但是，她很快想明白了——沃夜西也在伯加啊，找他来不就行了？那就正好呀！
所以，才会有那封费尽心思寄出的信和邀请函。
“夜西，其他人当我的骑士，都不合适。”弥可雅忽然很认真地说道。
“那些候选人都出自名门，怎么会不合适呢？”沃夜西有些奇怪，“相比之下，我反而是……”
“我和他们不熟，最多见过寥寥几面，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根本不了解。”弥可雅打断了他的话，“再说，骑士的职责是守护吧，但是现在的我不用他们守护。”
沃夜西望着她，发现少女的眼中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情绪。
她的眼神好像在微微波动。
“我只记得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子在邪种的爪下保护过我。”
沃夜西的思绪也被拉回到了那个时候。
弥可雅望着少年的胸前，她知道那华丽的礼服下，有一块螺旋形的疤痕。
“所以，所以……”
她咬着嘴唇，皱着眉头，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脸颊也染上一层绯色。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
“咚咚咚！”
这个时候，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嗯！？”沃夜西还没反应过来，弥可雅先是作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怎么会有人来这里？”
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声：“雅雅，你还没有准备好吗？你的父亲和骑士候选人们都已经在等着了。”
“谁？”沃夜西小声问道。
“我母亲……”弥可雅说道。
“那岂不是很不妙？我也不是走正常路子上来的，要是被你母亲发现，指不定会闹出什么误会！”沃夜西扶额叹气。
“我知道！夜西，你赶紧躲到镜子后面去，千万别有动静。”弥可雅指着那巨大的落地镜说道。
“正有此意。”少年说罢，转眼便藏在了镜子后。
弥可雅打开了门。
“你这孩子，怎么慢吞吞的。”伴随着这个声音响起的，是一阵鞋子与木地板相碰的脆响。
沃夜西悄悄瞄了一眼，正看见一名衣着华丽，戴着圆顶帽的贵妇站在那里。
“我刚好做完准备。”弥可雅从容地说道，迈着翩翩的步子从贵妇的身边走过。
“对了，关于骑士……”弥可雅的母亲叫住了她，“我已经替你框定了一个合适的范围，你只需要在三个人当中做选择就可以了。”
弥可雅停下脚步，道：“德潘家，林家，摩尔顿家，这三家的长子？”
“诶，你很清楚啊。”那贵妇有些惊讶，“难道你与他们三人都打过照面了吗？”
“没有。不过我猜应该是他们三个，毕竟都是与我们家联系密切的大豪门，在母亲您看来肯定再合适不过。”
贵妇刚刚面露喜色，弥可雅却侧过脸来，话锋一转：“可惜，我一个都不想选。”
“这是为什么？你怎么还是这么犟呢？”贵妇的脸色一沉。
“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他们保护，他们还是先把初限领悟了再说吧。”弥可雅说完，便走出了门外。
她的母亲显然是因为被顶撞而生气，一边叫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快步跟了出去。
可雅也真是不容易啊，被自己的父母亲催着选骑士。
在他看来，弥可雅根本不是那种传统的贵族大小姐，她更喜欢自由自在。要别人替她做好选择，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应该是无法接受的。
沃夜西从镜子后走出。
但是，即便我去参选，也不会有多大作用吧，可雅的父母根本不会把我考虑在候选范围内啊……
沃夜西知道，他根本没有被选择成为骑士的理由——除了实力尚可以外，其他方面并不具备优势。
不过既然可雅说了，那就去凑个数吧。
……
当一身礼服的弥可雅从阶梯缓缓走下的时候，全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惊叹声。
“噢，可雅，我的宝贝女儿，今晚的你可真美。”领府大人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谢谢父亲。”弥可雅笑着颔首。
随着主角到场，骑士候选人们都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舞池的前方。
那贵妇也来到了弥德普的身边，说道：“我刚刚和雅雅交流过了，她还是很抵触……而德潘家，林家和摩尔顿家都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这么下去不大好处理吧？”
弥德普望着前方，微微点头。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莎拉，你不用太操心这件事情。”弥德普说道，“可雅已经长大了，她应该自己做出选择。”
“如果让她自己做选择，她肯定一个都不选。”莎拉发愁道，“你又已经做出了这个宣言，到时候弥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比起雅雅的幸福，脸面算什么？”弥德普望着自己女儿的背影，“曾经……我亏欠她太多了。”
说到这里，弥德普闭口不言了，而莎拉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不再说话。
显然，对于弥家曾经发生过的动荡，他们都不愿再提。
与此同时，不远处，朱力雷双手环抱，面无表情地望着跃跃欲试的候选人们。
“诺莲娜。”朱力雷向一旁的女助理问道：“你说，我该不该站到那里去呢？”
诺莲娜低头望着手中的酒杯，说道：“少爷，如果是作为一名贵族精英，您就应该去争取。”
朱力雷侧过脸来望着她：“如果？”
“是的。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您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诺莲娜也望着他。
“呵，有意思。”朱力雷笑着摇了摇头，“我想做的事情？我想做的，就是作为一名精英，让朱家的名号永远沐浴在光辉之下。”
说完，他又回头向远处眺望。
宴会厅的休息区，安凛和梅特兰正坐在一张圆桌边。少女的目光并不在舞池这边，看样子她对骑士是谁不感兴趣。
朱力雷的眼神再那里停留了三秒，然后转身向舞池的前方走去。
“诶？那个是朱家的幼子吧？”莎拉看到了穿过人群的朱力雷。
“嗯？噢，是。”领府微微一笑，“不知道这是不是朱克菲授意的。不过这朱力雷一表人才，而且听说修魂水平相当不错，我倒觉得也挺合适。”
“但朱家终究是守着老本的旧贵族，而且……近年来越来越走下坡了。”莎拉在弥德普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不如那个林文纳。”
“林家的长子？”
“是。小伙子去年刚刚从帝都学院毕业，成绩全优，为数不多的高学历啊！后来调任鲜血军团在伯加的办事处当干部了，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铁饭碗。而且家里在东区开厂，在紫都大街有三套房……”
莎拉如数家珍般地一一列举。
弥德普一脸无奈：“你倒是调查得清楚。”
“那可是雅雅未来的男人，哪能犯迷糊？”莎拉摆了摆手。
随着音乐的结束，宴会厅安静下来。人们都在等待，领府做出决定，而究竟是哪一位幸运儿才会是被选中的骑士呢？
“可雅，整个伯加城最优秀的骑士候选人们都已经在这里了。”弥德普说道，“我把决定权交给你。”
弥可雅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看到沃夜西，她心里顿时焦急起来。
他怎么回事？该不会不来了吧！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首先有一个要求。”她说道，“我希望我的骑士有强大的实力，所以必须是俢魂者。”
此话一出，大部分的贵族们都笑了。
还以为大小姐会提出多么高的要求呢！
成为俢魂者，对那些普通老百姓来说是难如登天，可是他们这些贵族却是轻而易举啊。
究其原因，在于贵族拥有着普通人所无法企及的资源。
金钱、人脉、地位……这些东西，随时随地都可以作为筹码，来邀请到那些已经声名远播的修魂强者，作为带领他们迈入修魂门槛的领路人。
更加大手笔的家族，甚至能够聘请到《名典》上的俢魂者，以导师的名义，对家族内下一代的希望之星们进行培养。
比如弥可雅，她的老师就是巅峰时期曾在《名典》上位列第十六的顶级俢魂者——“鬼刃”，鬼涯洞。
即便如今鬼涯洞的位次已经在三百名开外，那也是绝大部分家族无法拥有的资源。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有足够价值作为交换。俢魂者们也不是慈善家，除了那些真心想要收徒的，若是没有好处，很少有人愿意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格拉比帝国崇尚修魂，人们自古以来就对“魂”有着莫名的崇拜。
修魂，对于贵族们来说是一种象征着家族地位与实力的证明，是一种专属于上层阶级的社交名片，而往往不是单纯地追求强大的力量。
所以，不管是强是弱，在这里的绝大部分候选人们，都有修魂的经历。
弥可雅望着这些一脸成竹在胸的男生们，微微一笑。
呵，你们以为我就这点要求？
“我还没说完呢……”她缓缓说道，“俢魂者的实力参差不齐，我嘛想要选一位厉害的当我的骑士，条件就是……达到初限。”
“啊这……！”
“初限！？”
“我没听错？”
候选人们顿时议论纷纷，而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结果——看样子，绝大部分人都还没有达到初限的层次。
初限，决定性的条件就是掌握魂武。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在这里的贵族青年们，大多数都只是入了个门，其中不乏稍有天分的，但是也仅仅只是做到熟练地控制体内的魂这一步。
而领悟魂武，必须要沉里，直面内在，才有可能抓到一丝可能性。
这个过程可能会重复多次，而且还指不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存在。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导师是不会让自己的学生们冒险的。
“弥可雅小姐，条件能不能放宽点儿啊？”德潘家的长子，卡基特·德潘尴尬地笑着，捏了捏食指与拇指。
“很宽了呀，卡基特少爷。”弥可雅一脸无辜，“我的骑士，如果只是刚刚修魂入门，不大合适吧？毕竟，我自己都已经上限了呀……”
这话在理，卡基特无话可说，只得摇头叹气，然后背着手退出了行列。
“哇偶，德潘退了！”鲁道·摩尔顿双眼一亮，“哈哈，威风不起来了吧？”
“咚！”他的父亲，身材魁梧的摩尔顿勋士一拳招呼在他脑袋上，斥道：“人家起码还能站在那里，你这根本不会修魂的小子还有脸笑？”
“呃……”
“林少。”人群的最后方，几名贵族子弟围在林文纳的身边，问道：“您看这大小姐她不按常理出牌啊……明明说的是俢魂者，怎么还能有追加条件呢？”
林文纳理了理领口处的丝巾，淡然道：“这就说明，弥小姐是有意将我们排除的。哪怕我们过了这一关，接下来恐怕还有别的条件出现。”
“这……”
望着悻悻然离去的贵族青年们，弥德普只有苦笑。而一旁的妻子，气得脸色发白。
“可雅在想什么啊？”不远处，南悠莉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进展，看到这一幕也是愣住了。
“没什么啊，人家很正常的要求。”森林的手上拿着一只鸡腿，“既然是大小姐的骑士，那肯定要很强才行啊。”
“哎呀不对！真要很强的，那起码也得是上限的吧？为什么是初限呢？”南悠莉反问。
“这……有道理啊。”
森林刚刚准备啃一口鸡腿，目光忽然停在了某处。
“诶，悠莉，你看那边……那是不是沃老兄啊？”
“哈！？”
……“借过一下。”
这时，有一少年，从贵族们之中出现。他的行进方向，与这些准备离开的人们是相反的，也就是说他是朝着舞池的前方走来。
“嗯？”众人很快察觉到了少年的存在，都回过头观察。
这少年一身精致的白色礼服，五官端正，倒是相貌堂堂。唯独他那深棕色的头发似乎没怎么打理，乱糟糟的，看上去十分违和。
弥可雅看到了他，立刻舒展开笑容。
“夜西，快点呀！就决定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