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命注定是要逝去的,他们的人生本该就此结束,并成为英雄,而不是因为自己被感动而救下来。这或许也是命运,自己再一次要为干涉他人的命运而付出代价。
走在贫穷乡间的小路上,踏过凹凸不平的路面,妮雅芙的眉头紧皱。她的心在剧烈的跳动,自己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那个时候自己遭到了严重的报应。我或许只是命运的棋子,而一个棋子,没有资格自己行动。那么我真的是自己决定前来安远的吗?莫非是某个人改变了我的想法,让我从隐居的小屋离开,把我投入巨大的漩涡?
妮雅芙的呼吸开始变得紧促,额头上开始露出冷汗,眼瞳左右摇晃。我不是命运的棋子,我不是。她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一幕幕的离别聚散从她的脑海飘过,她甚至还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我死了——一阵寒意从脊髓蔓延到全身,极地凛冽的风吹入她的身体里。她抱住自己的胳膊,不停颤抖。她艰难地迈出一步,如同在雪地里行走的孤身旅人。她伫立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她艰难地坚持着,身上的积雪将她压倒。她倒下了······倒在布满尸骸的战场上。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在床上,额头上铺着毛巾。芬恩和基兰在清理房间,老医生班开了一种汤药,正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不要喝药。”
妮雅芙终于醒转,芬恩和基兰抛下手中的扫帚抹布,连同班一起凑到床前。
“我没有病,我不用喝药。”
妮雅芙固执地从床上撑起来,让两个少年目瞪口呆。这个时候妮雅芙已经坐了起来,被子从胸前滑落,妮雅芙才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袍子被人脱了下来,现在自己什么都没穿,两块草莓蛋糕完好地呈现在两个少年和一个老头的面前。
她迅速把被子拽起来,捂住胸口。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芬恩的目光闪烁,两边的脸颊已经红透了,紧紧握着拳头,看似在隐忍,而眼睛其实还在往这边瞟。而基兰就更过分了,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但是从指缝里痴痴地偷看,并流出了哈喇子。
妮雅芙的胸中孕育着一团火,她把这个仇狠狠地记下。令她为之侧目的是老医生班对此面色如常,所以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胸,白色的皮肤显露在棕色毛毯没有遮盖的地方。妮雅芙微微低头的小动作当然也被班收入眼中。
“老夫以前是社团医师,给很多女性看过病,对此早已经不感兴趣了。”
班捋一捋胡子,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妮雅芙的脸罕见地一抹红霞溜过,紧接着就感觉到一阵无力,只好再躺下。当然这个因为失去力气而躺倒的动作也被班收入眼中。
“你体内的黑胆汁(四体液论,当时的流行学说)过多,应当服用热汤,我给你开了虎参汤。病好之前就好好休养吧,我去把你醒过来的消息告诉子爵。”
妮雅芙躺在床上,“嗯”了一下,表明自己会意,班就推开门离开了。
这下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了,芬恩和基兰老早就走开去打扫房间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不过这可能吗?这不可能。妮雅芙是铁定要给这两个小孩一个严重的教训的。当然现在她还起不了床,不过她还是有办法。
“咳咳咳,我有点渴了。”
听到妮雅芙要水,芬恩和基兰急忙地抛下手里的东西,朝着妮雅芙赶过来。因为太过于着急,两个人撞了个眼冒金星。基兰比较皮糙肉厚,所以取得了优势,率先和妮雅芙对话。
“我去给你打碗水。”
妮雅芙点点头,基兰迅速地跑出去。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芬恩,我后背有点痒,帮我挠一下。”
芬恩之前被基兰撞倒在地,听到妮雅芙对自己说话,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啊?好的······好的······”
芬恩急忙从地上起身,但是他犹豫了,他的脚死死钉在地上,脸又一次不争气的红了。
我还没有碰过女孩的背,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虽然是她让我做的,我要听姐姐的话。可是我的母亲一直告诉我要做一个君子。我······
“快点,好痒。”
妮雅芙已经背过去了,她面无表情地把后背光洁的肌肤露出来。
芬恩的脚往前一步,他颤抖地把手抬起来,告诉自己只是帮姐姐挠一下后背。但是头慢慢地背过去,又向后一步,手又无力地放下。芬恩!你不能这么做!你忘记了你妈妈的教诲了吗?女性都是豺狼蛇蝎,一定要远离!可是这是带你回家的善良姐姐欸!你姐姐要你去帮个小忙。你怎么忍心拒绝?所以我还是得······芬恩的脚又往前一步,两只手手轻轻地抬起来,整个身体趋向前面,他又开始纠结了,手又放下了,又往回一步,然后闭着眼睛往前走······
妮雅芙就在那里侧着身躺着,并不催促。假如芬恩能有班那样坚定的心性、丰富的阅历,他一定能看出来:姐姐居然在给他下套!她怎么可以这么阴险!可惜芬恩年少无知,不知所措,被妮雅芙算计的清清楚楚。妮雅芙就背着芬恩,静静地等着他接近,然后某个时刻。
妮雅芙突然转过头来,朝着芬恩嫣然一笑。这个时候的芬恩刚刚来到床前,看到了妮雅芙的笑容。芬恩鼻子一热,急忙用手捂住脸,转过身带着哭声跑出屋子。芬恩被羞耻心击溃了。对此,妮雅芙满意地拉上被子。
就在不久之后,妮雅芙已经睡着了,班森带着班来了。礼貌性地敲门,班森推开门,而班拎着一个褐色的陶制药壶。班把药壶放在桌子上,又拿出赤砂碗,把金黄色的药汤倒进碗里。班把妮雅芙叫醒,妮雅芙要求自己喝药,不要别人帮忙。
“等你喝完药再说。”
班森坐在一张椅子上,眉毛舒展,整个人松弛地靠着椅背,紫袍被理好搭在椅子把手上。他哼唱着恩尼乌斯的史诗《编年史》“我发誓,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受惩罚地这样做,你也一样:你将以热血做抵偿”。
很快妮雅芙就喝完了药,班带着药壶出去把门关上。
“子爵大人,已经过去多久了?”
“你晕倒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班森起身打开窗户,明媚的阳光撒到屋子里。
“那么子爵大人前来是为了我没有完成的委托吗?”
妮雅芙躺在床上,侧着头,用紫色的双瞳直直地看着班森,两只手露在外面,头发杂乱地散落。
“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我们这次击败了邪教徒,你是大功臣。无论是神殿还是元老院都会给出奖赏,而货物的卖家也不会追究货物的丢失了。我只要把村子里躺着的骨架往他们面前一放,他们就得夸赞我英勇,然后花钱买回去当藏品。”
妮雅芙把头转向屋顶,她说:“事情恐怕还没有结束。”
班森已经回到了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抚摸戒指。
“对于失踪的人,调查队和村民们一起去搜寻了,很快就会有结果,过两天我们就可以走了。要是找不到也没有办法,这里暂时安全,但是秘密可多的很。”
班森流露出一种深沉,面容僵硬,语气也变得沉重。
“村长抓住了吗?”
班森听到妮雅芙的声音,抬起头来。
“那不过是个虚假的‘人’,知道的东西很有限。”
“哦?”
妮雅芙来了兴趣,声音变得尖锐。
“虚假的‘人’?”
“是的,他的灵魂是伪造的,因为他只有十二岁之后的记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他就崩溃了。意外的是,之前抓住的内贼知道了这件事后,笑得很开心,然后告诉我们:艾丹越来越接近神了。”
妮雅芙突然一阵战栗,她喝了药汤之后本已经不再寒冷的身体不停颤抖,她想起了那个传说。
“无辜凄惨的艾丹,无边的黑暗吞噬耀眼的日光,死寂降临于阴霾之下。假如这个艾丹和那个‘艾丹’是同一个艾丹的话,我们还远远未得到安全。”
班森的眉毛不受控制地乱动,他抚摸戒指上宝石的速度变得很快。
“假如那个艾丹是个活了两百年的怪物,如果他想,什么时候都能够杀掉我们······”
班森和妮雅芙陷入了沉默。班森不曾想过,就在他们经过了如此惨烈的一场战斗之后,也不过是挖出了一个傀儡,而如果主使者愿意,他们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妮雅芙虽然有所察觉,但是当惨烈的事实摆在面前——她们随时有可能被抹杀,她的内心还是不能平静。
“所以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又或者是等待从亚森来的神殿骑士?”
班森表明,当他察觉到死亡教的影子的时候他就偷偷向神殿求救了。再过四天,或许骑士们就能够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