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卷!”

伴随着监考老师的一声厉呵,由每排最后一名同学负责,考试试卷被陆陆续续收上讲台。

从前这类工作都得我来,如今多了同桌,起码考试结束不用花费时间再沿着过道游览观光一趟。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年龄的增长与每个学期要参加的考试数目成正比。

小学的期中、期末考试;中学的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中考;高中的假期后入学测验、阶段性考试、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乃至高考......总之年龄越大,要参加的考试种类也就越多。

特别是这名为‘假期后入学测验’的特殊考试,其目的是为了检验假期时间学生在家中的学习成果。

反人类,除此以外我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词汇。

“啊,砸了砸了砸了~~~~”

刚一回到座位,李落雨就趴在桌上开始抱怨,若换做以往的新生,我会认为这是对方用来拉近自己与同伴间距离的特殊谎言,毕竟不幸的人总容易招揽同情心,好在我看过她从前的成绩单,所以这反应算是百分百的真情流露。

“所以那张照片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删掉?”

“认真的吗?你要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

“你很忙吗?”

“刚考完试根本没心情谈这些,”她紧皱着眉头烦躁地抓挠着头发,“话说我看你停笔停的比我还早,所以是完全放弃了对吗?”

“啊,差不多吧。”我托着腮随口敷衍。

“唉——无可救药了呢,我说你啊,就算知道自己成绩不好至少也要认真对待考试吧,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可不提倡哦~~”

“是是是,您老教育的是,所以现在能麻烦您先整理好心情把照片删掉吗?”

“删掉干嘛,我觉得挺不错的,你很上镜哦~”

手指在我脸前来回画圈,语气中满是调戏的意味,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一系列富有教育意义的寓言典故。

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郝建与老太太,我和李落雨......

看对方独自坐在教室中孤单至极,我主动提出带她去话剧社开怀心胸,结果却被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拍照威胁留下后患。

愚蠢至极的同情心。

无奈之际,我按揉着眉心说道:“开个价吧。”

“哦~~~~”听到这话,李落雨立刻来了兴致,“终于有点儿求人办事的样子了呢,不过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究竟什么价位才合适呢?”

“我没钱。”

闻罢,李落雨撇了撇嘴露出一脸嫌弃。

“不要把我想的跟你一样粗俗好不好,话说明明没钱居然还这么有底气呢~”

“我不是那种随便出卖肉体的家伙。”

“是我也不要啊,而且就算出卖肉体吃亏的也是我好吧!”

“我没时间。”

“你干脆明抢算了。”

交涉无用,她再度趴回到桌上,整张脸与桌面完全贴合,活力与生气皆被消耗殆尽。

“所以你究竟想要什么?”

“脸皮,脸皮你有吗?”

“你要多少钱?”

“诶~~~~~~~~~~~”

声音拉得冗长,李落雨感到一阵无语,趴会桌上重新思考了半晌,直到她再度抬起头来。

“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也带着我参加你们话剧社的各种活动,先说好我不算话剧社成员,所以你不能随便指使我做这做那,但我想做的时候你不能拦着,每次表演我都要一张前排的头等座,饮料零食之类的也要帮我准备好,还有......”

“你直接回家不好吗?”

“喂喂喂,都是高中生啦能不能成熟点阿喂,放学回家?亏你想得出来啊喂~~”

阿伟已经死了。

抬手来回拍打着我的肩膀,语调中满是女混混的嚣张痞气,讲道理这家伙不加入话剧社属实有些屈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所以你想当我们社团的吉祥物对吧,那还费那劲干嘛,我直接给你供上不完了吗?”

“你这什么态度啊?我会洗出来的 !放学我就会把照片洗出来的!”

“抱歉我错了。”迫于威胁我只得以双手合十的姿态虔诚道歉。

“这还差不多,总之呢~只要你表现好,照片我自然会删掉,但如果表现不好,我不敢保证它不会出现在来年的开学典礼上。”

你干脆奖励我朵小红花不好吗?

说完她一脸嚣张地拿出手机在我面前摇晃,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她在无意之间暴露了自己相较于常人那较低的智商,暂不提她成绩不好,即便真的取得了年纪第一的名次,我也不觉得她能有机会在开学典礼上做些什么,更何况她还犯了个致命失误。

食指敲击着脸颊,我用一副满不在意地口气说道:

“你知道学校里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对吧?”

“知道啊,那又怎样,难道你要像小学生一样举手告老师吗?”

“老师——!”

“你还真举手啊!”

四下寻找可以藏匿手机的地方,怎料没一处能让自己感到安心,惊慌之际,李落雨急忙把手机顺着上衣领口塞了进去。

且不说良好的身材对男性有没有诱惑力,单是这藏匿手机的功能已经让我倍感羡慕。

人类果然是神奇的。

见我没了动静,她又立马嚣张起来。

“喊呐,你倒是喊呐!”

“没关系我录音了,老师——!”

“别别别别别别,不至于这么绝吧,我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为什么非要让老师介入啊,有事好好商量不行吗,而且录音什么的未免也......等等,你用什么录的音?”

“......”

空气突然安静,我没做回应,她也没再继续央求,就这样僵持到讲台上的老师清点完试卷,随后一阵小人得志的丑恶狂笑打破沉寂。

“噗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你也带手机了对吧!这不就是典型的白痴嘛!就这样还要告老师,且等着我告老师吧,老师——!”

“等等等等等等,你是小学生吗?居然连这种都要告老师,有事好好商量不好吗?”

央求仿佛起到了作用,李落雨缓缓放下举过头顶的右手,只见她带着一脸冷漠面朝向我,而后不屑地冷哼一声。

“呵,老师——!”

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讲台上的监考老师终于将视线投了过来。

“喔——!!!可以啦!我道歉!都按你说的办,一切都按你说的办!”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老师——!”

“啊啊啊!!你这该死的——!”

将试卷卷好夹到腋下,监考老师已站立起身。

走投无路之际,我只得转身朝向窗户并顺势将口袋里的手机塞进身下仅有的私密处,裙子表面瞬间被撑出了奇怪的形状。

“变态——!!!你在干嘛!!??”见状,李落雨急忙捂着脸别过头去。

“我也不想这么干,这都是你逼的!既然不想好好过,那干脆同归于尽算啦!老师——!!!”

争执达到gao潮,监考老师已走到李落雨身旁,手指轻轻将镜框扶正,那位满脸凶相的中年妇女沉声问道:“怎么了?”

气氛骤然缓和宛若无事发生一般,我望着窗外,李落雨望着走廊,在事先无任何沟通的情况下,两人收敛住表情异口同声地回答:“不,没事儿。”

......

虽然考试过程让人反感,但考试当天没有课程安排倒是令人倍感舒心,不过这种情况也只存在于过去,毕竟现在我身后多了只无论如何都甩不掉的跟屁虫。

手机与照片的问题已是不了了之,就好比角斗场中的勇士,如今我们已互相扣住了对方的命门,任谁敢有下一步动作那结局必是两败俱伤。

所以这货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来到社办门口,正抬手准备敲门时,李落雨已主动上前把门打开。

“我们应该到的最早吧~”她扶着门框开玩笑似得说道。

略带不满地撇了撇嘴角,我紧跟在对方身后走进社办,不出所料,这里早已像闹市一般。

“三代一!”

“一代三是也!!”

“不行啊沛沛,你不能这么出。”

树、十字架、小学生,三个跨次元的物种此刻正围坐在茶几旁打着斗地主,从三人脸上粘贴的纸条数量判断,这项活动已持续了有段时间。

“呦吼,来啦~”

一进门乔楚便冲我们招手,至于石一一和沛沛则只顾着低头看牌。

严格来说打牌这种事并不允许出现在社办,但是学生嘛,叛逆期的所作所为往往不接受校规管制。

这与成绩好坏无关,相较而言成绩较好的那类学生甚至多了一层伪装。

老师眼里的天之骄子,同学眼里的凡人无异。

“你们......在干嘛?”

目睹着眼前的一切,李落雨一时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不过用排除法的话她至少不会谈及‘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话题。

“打牌啊~”说完乔楚将‘对A’丢到桌上。

没有像前者一样傻愣在门口,我拎着背包径直走向办公桌旁。

话剧社一向少有访客,因此对于打牌这类事件早已见怪不怪,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不抽出时间来背背台词,emm......树和十字架,如果有台词才是真的怪异吧。

“可这里是社团活动室啊。”

“没关系的,只要不被发现就好啦,就像这样,”说着,乔楚把手牌沿脸部洞口丢了进去,并顺势从里面掏出一本剧本,“完全看不出来吧。”

我只能说为了偷摸打个牌这些家伙也是够拼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们不用考试吗?”

“考啊怎么了?过。”

“那怎么有时间在这打牌啊,”李落雨指着对方脸上的纸条说道:“而且看这样绝不止打了一把吧!”

“哦,你说这个啊,只是提前交卷了而已。”乔楚淡定地解释道。

“考试还有提前交卷的吗?”

“不然呢,坐在那儿发呆吗?五六七八九!”

“诶~~~~~~”

带着满脸惊讶往后退了两步,平复心绪后,李落雨再度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就、就算不会也不至于放弃得这么干脆吧,说不定能蒙上几分呢~”

“蒙上?你在说什么?这么简单的题目有必要蒙吗?”

“简、简单?!”

大张着嘴巴,谁的尺寸?

“都是些上学期学过的东西本身就没什么难度,假期拿出点儿时间来翻翻书就好了。”

“假期还要翻书的吗?”

话音刚落,桌前的三人宛若看待异类一般同时将视线投向李落雨。

虽是旁观者,但我对此深有体会。

若在寻常环境下,单冲假期看书这点面前这三位足以被称为异类;可如今在这社办当中,真正的异类便是像李落雨这种真正把假期当做假期的人。

默默吞了口口水,对于面前的格格不入,李落雨只觉得有些尴尬。

轻挠脸颊,她试探着开口:

“那个......我姑且问一句,你们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考得怎么样?我想想......额......这次好像是年级第三吧。”

仰视着天花板思考一阵,乔楚给出了干脆而又肯定的答复。

闻罢,坐在一旁的石一一伸出四根手指磕磕绊绊地插嘴:

“第、第第第四......”

“记错了吗,呀我也没仔细看啦,所以第三名是你对吧?”

石一一默默点了点头。

“诶~~~~~~!—————!!”

刺耳的惊叫声回荡不止,霎那间社办的玻璃窗都有些摇摇欲坠。

“为什么说的那么随意啊!难道不应该更有优越感吗?明明有那么好的成绩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打牌啊!话说这地方唔——”

四下找寻着可用之物,我急忙抓起角落中的校刊拍在对方脸上,果然比起捂住自己的耳朵还是直接切断噪音来源来的快捷。

“啊~吵得我头大,一个名次而已,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甩头挣脱束缚,李落雨的语气中尽是不满。

“什么叫而已,全年级总共十几个班,就算每个班40个人......年级第三,你知道什么概念吗?啊,你肯定不知道,”扶着前额摇了摇头,她长叹口气而后继续说道:“像你这种喜欢坐在角落里看风景的异装癖变态恐怕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站在顶点是什么感觉吧~”

“顶点的感觉......应该很难呼吸才对吧~”

每当别人提到顶点,我总会记起跟缺氧有关的话题。

地理课上老师曾着重讲解过高原反应,想来用在此时再合适不过。

“所你说你真的不懂,有时间还是多向其他人请教下吧~~”

语重心长地教导还未收声,一旁的乔楚便忍不住插嘴。

“请教?他不教我们就万事大吉啦。”

语气掺杂着些许无奈,闻罢,李落雨指着我开始吐槽。

“哈?他教你们,教什么?异装癖吗?”

讲道理我真的很讨厌被人指着的感觉,虽然动作本身并不具有杀伤力,但亲眼目睹时心底总会莫名的冒出一股邪火灼烧全身。

“如果我记得没错,上学期期末考午运应该还是年级第一吧。”乔楚沉声呢喃。

“第、第一?还是??!!”

明白了,我的尺寸,当然我指的是拳头。

“啊,从高一入学考试开始直到现在,一二三四五......记不清啦,总之我没记得他拿过别的名次,话说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晚啊,沛沛在门口等了好久哦~”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