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并不单单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荣誉的头衔，是迈入贵族阶级的标志。
因此，格拉比人也以成为骑士为荣。
但是，能够受到豪门青睐的骑士几乎不大可能是草根出身，他们更有可能来自其他有势力的家族。
因此，本质上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利益交换，将上层阶级们牢牢联结在一起。
……
弥德普宣布，要为女儿招揽骑士，这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伯加行省的领府！
大人们都议论纷纷。
事实上，许多家族早早已经瞄准了这个“领府骑士”的头衔，很久之前便已经开始了相关的运作，但他们都没想到这个消息会在全城宴上发布。
而年轻人们则是目光炯炯。
领府家的大小姐，早就以美貌闻名伯加城，他们之中有一些人幸运地在公开场合与弥可雅有过几面之缘，还有更多则只是在各种传闻中听说过种种。
只要成为她的骑士，以后天天有的见，那还不是一顿操作乱秀，抱得美人归指日可待？
气氛热烈了起来。
朱暮维对此并不意外。
领府这次邀请的各位宾客，其中有很多的家中有着正值年龄的子嗣。按照传统，他们在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获得头衔了。
而且……领府的心中多半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力雷，你怎么看？”朱暮维来到朱力雷的身边，问道。
朱力雷沉默半晌。
只要是贵族，没有人会不知道领府的这个提议有多大的诱惑力。而以精英自居的他，更是应该明白，朱家的未来将会与他的选择牢牢捆绑在一起。
说实话，如果他当真要去竞争，那么优势依旧很大。
很简单，因为他的修魂造诣远远超过同龄青年。
成为骑士，可不是只靠背景就可以的。尤其是到了领府这个层次，人家真正在意的是你能否尽到作为一名骑士的职责。
任何花拳绣腿都不可能过关，必须以实力说话。
不过，朱力雷还是犹豫了。
“我没有什么看法，一切随缘。”他说道。
“什么？”朱暮维惊讶于自己的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符合他那自傲的性情。
朱力雷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安凛的身影，自然没有顾及到兄长那有些难看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朱暮维严肃地说道。
朱力雷的目光突然定住。
“失陪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不待朱暮维发话，便走向了大厅的中央。
……
沃夜西双手环抱，倚靠在一根立柱边，观望着这热闹的景象。
森林早早便被南悠莉给拖走了，据说是去见生意伙伴？反正也搞不懂，随他们去吧……
这样的场合，只是看别人热闹啊。
他抬头望着水晶灯，回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的一些片段。
那时，悬桥堡也会举办类似的宴会，但是规模和排面肯定比不上绍尔庄园。毕竟，自己的父亲沃吉塔也就是行省偏远地区的一个领主。
但是，宴会的氛围却要温馨得多。每一个人，都是悬桥堡里的熟人，大家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侍者端来一盘盛满的酒杯，沃夜西婉言谢绝了。
“阿西。”
沃夜西闻声，这才收回视线。
“安凛？”他望着这样一身打扮的少女，不可避免地愣了愣神。
见惯了她穿着圣廷的教袍，还有学院的制服，此刻这番模样还真是……感觉很不一样。
安凛望着沃夜西，似乎也是在打量着他的这身礼服。
“这件很适合你。”
“这一身很适合你。”
两人竟然同时说了差不多的话。
“嗯……嗯。”沃夜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谢谢。”安凛笑着微微颔首，右手轻捏裙摆稍稍屈膝，举手投足间优雅而落落大方，比起沃夜西这不上台面的表现要好太多了。
沃夜西摸了摸鼻子，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话说，她就不问问我怎么买得起这样一身看上去就很贵的衣服的？
“瞧，这是什么？”安凛将一直背着的左手伸到沃夜西的面前，手心里有两只像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水果。
“晶橙？”沃夜西讶道，“我记得这种水果产自南原野一带，怎么这边会有？”
“伯加虽然不产晶橙，但是在领府的宴会上，就不难找到。”安凛将晶橙递给了沃夜西，“我记得，你最喜欢这种水果。”
“是啊，谢谢。”沃夜西接过晶橙，左看右看。还别说，成色相当不错，多半是从原产地运过来的吧。
“这让我想起在星华大教堂的时候。”沃夜西说道，“那个时候我每天吃，都吃腻了。但是刚刚才意识到，居然已经隔了这么久没有吃过了。”
“嗯，有的时候我也会这么想，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安凛站在沃夜西的身边，也像他一样望着前方热热闹闹的人群。
沃夜西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于是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安凛，你在想什么吗？”沃夜西问道。
“有这么明显？”安凛也望向他，“我只是……看着这样的场景，就想起了以前在圣廷的一些事情。你，和梅特兰，还有……孔凡帕。”
安凛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把最后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沃夜西会怀念，但已经不会沉湎于悲伤。他知道，那不是孔凡帕所期望的，而他自己也不会再止步不前。
“梅特兰也来了吗？”沃夜西问道，“我记得他很早便成了受雇于你家的骑士……”
“嗯，但是他也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跟我在一起，压力也会更大吧。”安凛说道，“让他一个人行动，或许会更好。”
说起梅特兰，与沃夜西也算是旧识了。
当时他刚刚来到圣廷，还没有加入赎罪营。而那个时候，在众多的孩子里，便有那么一个总是气宇轩昂，显得很有活力，而他就是梅特兰。
相比之下，那个时候的沃夜西因为过于沉默寡言而显得阴郁；而梅特兰完全是另一种人，只要与他相处，似乎心情也会开朗起来。
只是后来，加入了赎罪营，沃夜西便再没有见过梅特兰了。
偶尔会听说，那个少年的前途一片光明，未来甚至可以加入教廷，成为光辉的卫教骑士。
“我找他来，你们见见？”安凛问道。
“不必了，这宴会场子这么大，未免太麻烦了。下次有机会，我来你家拜访。”沃夜西说道，“我记得，你是住在南一区吧？”
安凛似乎没有料到沃夜西这么说，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过她很快便笑着回答：“是，我住在紫都大街98号。”
厉害了，居然住在紫都大街……不过考虑一下康菲亚家族的实力，那倒也不算什么。
她爹可是直属于教宗陛下的先知骑士团的大团长，嘉士提斯·康菲亚啊。
那是掌管星华大教堂的格维兹内红衣都要敬他三分的人物，而其他的红衣主教也同样如此。
“那就先说声打扰了，等之后……”
“咳咳。”
沃夜西话未说完，旁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咳声，打断了他的话。
“不好意思，应该说打扰的似乎是我。”
朱力雷就站在一旁，看样子似乎是待了一会儿了。尽管嘴上说“不好意思”，但他的样子全无抱歉之意。
沃夜西看了一眼朱力雷。事实上，他并不认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修魂社社长，毕竟两人从未打过照面。
“康菲亚小姐。”朱力雷也看了沃夜西一眼，但他很快便侧过身，面向安凛，微笑道：“晚上好，今天能在这全城宴上碰面，真是令人高兴。”
说着，朱力雷将手臂平放在身前，微微躬身，行礼致意。
安凛也回以一礼。
“您今天的打扮，可以说如宝石般夺目。在我看来，哪怕是这华丽的场面都显得黯然无光。”朱力雷笑道。
文化人啊，沃夜西心想。
看这样子，此人也是一名阔少，但是与黎约的茂结玉很不一样。至少，这人的文化水平甩茂结玉几条街。
当年，茂结玉特别喜欢讨好弥可雅，而夸人用的词无非就是“漂亮”、“好看”，“可爱”、“正点”等等基础形容词，连个像样的比喻都没有。
沃夜西虽然经常吐槽，但是他自知自己的水平和茂结玉半斤八两，也就无话可说。
但是这回找着了对比，还真是明显。
“谢谢。朱力雷勋士，很高兴见到您。”安凛的回应自然是无比标准。
朱力雷勋士？这回，沃夜西总算知道来者的身份了。
就算没见过本人，也经常会听到这个名字。在伯加大学院，众学生当中最具分量的人物之一，就是这位朱家的未来继承人，朱力雷勋士。
可是，沃夜西对这朱力雷偏偏没什么好感。毕竟，在这几个月的学习生活当中，他没少见修魂社的那些干部们的官僚做派。
那么这位朱力雷勋士眼中的轻视，就很好理解了——那是一种高高在上之人，看底层人时候的不屑。
甚至在他的眼中，到底是“人”还是“垃圾”也不好说了。
“康菲亚小姐，您可以叫我朱力雷，而不必加上‘勋士’的称呼。”朱力雷说道。
“那样似乎有些失礼……”安凛有些犹豫。
“你我同在顶层，相互之间的交流不需这么正式。因为，我们是同学啊。”朱力雷微笑道。
说到“顶层”的时候，朱力雷刻意瞥了一眼沃夜西。
不过后者专注于剥晶橙，没有看到。
朱力雷很快看到安凛的手中也有一只晶橙，他登时眉头一皱，但作为精英贵族的素养让他很快消除了面上的不快。
这个沃夜西，和安凛到底什么关系？之前看两人的气氛好像非常自然……
朱力雷听闻，沃夜西曾经也是圣廷的一员，与安凛早早相识。
不过，应当是我想多了。
沃夜西不过一介毫无背景的家伙，即便是参与过黎约之战，那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而已。
呵呵，连骑士的头衔都没有，那么他与安凛之间的地位差距根本是天堑。安凛之所以会回应他，不过是因为康菲亚家良好的素养使然罢了。
就算相识得早又如何？阶级的鸿沟注定了这两人连做朋友的可能性都没有。
朱力雷似乎说服了自己，然后拿出怀表，打开了表盖，望着那上面跳动的指针。
他开始对自己刚刚的表现感到不满——作为精英的他，居然因为沃夜西的存在而纠结了几秒钟。
真是浪费生命！
沃夜西可不管朱力雷在纠结什么。他吃完了水果，便对安凛说道：“安凛，我去转转。”
什么！朱力雷一惊，这个沃夜西，居然直呼安凛名字？
“阿西。”
沃夜西正要离开，安凛忽然叫住了他。
哈！？朱力雷更惊讶了，这……安凛怎么会对这个沃夜西用一种近似于昵称的称呼！？
“嗯？”沃夜西侧过脸来。
“舞会已经开始了。”安凛看向大厅的东侧。
那里是一片用华丽的雕花格栅围成的空地，其中已经有不少男女在其中跳着翩翩的舞蹈，轻柔的音乐传遍了整个大厅。
“是啊，”沃夜西点了点头，“看样子宴会进行到中间部分了。”
“我记得，你的舞跳得很好。”安凛问道，“不露一手吗？”
沃夜西看了看那边人头攒动的舞池，摆了摆手：“嗨，那都是多久之前了。再说，没有舞伴，也不好施展啊！”
安凛低头浅笑。
不知为何突然就没人说话了，沃夜西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不经意间眼神飘到了朱力雷的身上，而后者正以一种“炙热”的目光望着自己。
“安凛，你不会是让我跟这位朱力雷勋士一起跳吧？”他问道。
“啊？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谁要跟你一起跳！”
朱力雷差点没绷住，但自持精英素质，他很快恢复了原先高冷的气质，只是这脸色则相当不好看。
“噗呵。”安凛被逗乐了，“我没有那样说过噢。”
……
其实，沃夜西是很乐意继续和安凛聊天的，只是朱力雷的出现让敏锐的他察觉到了氛围的变化。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麻烦，沃夜西干脆选择了回避。
巧的是，他也刚好看见了皮欧侃。
去和主任打个招呼吧，也不知主任对我最近的评价如何……
不管怎么样，赫丝奈翘课这事儿我是毫无办法了，但是既然答应过要帮她，那么一切都得从她的心结开始。
不知道主任是否知道赫丝奈过去的经历，包括契丝，以及米丹学院的那场大火。
沃夜西决定直截了当地向皮欧侃了解情况，不管是否有用，但值得一试。
但当看到卓维匝走到皮欧侃的身边时，沃夜西立刻停住了脚步。
这就比较麻烦了。
卓维匝一直在着手追查邪种的事情，而沃夜西很清楚，契丝很可能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如果卓维匝在场，那么很多问题都无法问出口。
不过，看两人交谈甚欢，似乎卓维匝与主任也是相识啊。
联想到皮欧侃作为鲜血军团驻学院特派委员并担任教务主任的身份，沃夜西大概能猜到，卓维匝与皮欧侃早就相识，甚至是曾经以同僚的身份一起共过事。
那么会不会，卓维匝早就通过皮欧侃得知了契丝的事情？
无法确定那两人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密切到了某种程度，但是保险起见，沃夜西决定以后哪怕是面对皮欧侃主任也得斟酌词句。
他不想把赫丝奈牵扯到里面去，更不想让鲜血军团来干涉这件事情。
……“您好，沃夜西先生。”
这时，白发苍苍的老管家来到了沃夜西的面前，尽管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但是一身黑色的正装依然让他显得意气风发。
“在下巴科，是领府的总管家。希望没有打扰到您。”老人行了一礼，动作标准而干脆，令人惊讶。
沃夜西早在弥可雅的梦境中见过这位老管家，今次见到真人，一模一样。所以，他一眼便认得巴科。
“您好，巴科先生。说不上打扰，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您找我是……”
少年有些疑惑。这总管家应该是很忙的吧？怎么会突然有闲工夫来招待自己这么一个既无名号又无头衔的人？
而且最重要的，他没见过我吧？怎么会知道我……
“小姐要见您，请随我来。”巴科随即给出了答案，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