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觉得秋季校服的设计有欠妥当。

扣去保暖的作用不提,或许是为了抑制男女生体内正值分泌旺季的荷尔蒙激素,所以单从秋季校服的造型上来看让人根本辨不清性别。

既隐藏住了女生前凸后翘的部分,又抑制住了男生满满的哲学气息。

所以秋季校服其实是中性装。

综合下来我想说的是......这场误会错不在我。

熙熙攘攘的食堂大厅内,此刻我正和那位新生对坐在一起。

因为中间发生的些许插曲,致使我们赶到食堂的时间比常人晚了不少,除了还在吃饭的那些,如今大厅中忙着离去的学生占大多数。

将米饭一口口填进嘴里,我尽量把视线放得很低,即便如此,凡是从身边经过的人依然能看到我脸上那格外显眼的红色掌印。

餐桌对面,名叫李落雨的新生正带着一脸郁闷撕咬着手中的馒头,脸颊上的淡红至今还未完全消退。

“所以说你其实是叫李落雨,而不是李洛宇,对吗?”

“啊。”

“原来如此,这样倒是说的通了。”

“嗯。”

“幸好刚刚没什么人,否则......啊~~光是想想都麻烦。”

“哦。”

应和时特意采用了三个不同的语气词,不得不说再激怒人这方面她有着别样的天分。

“喂,差不多得啦,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饭也请了,你还要怎样?”

“啊~真是诚恳呐,原来这就是变态的道歉方式吗?鼓掌啊鼓掌。”不仅动作表情僵硬,就连话语中也满是阴阳怪气之意,这家伙果然欠揍。

无论如何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我不认为错都在自己。

“都说了我不是变态,这只是普通的道具服罢了,我是话剧社的,听懂了吗?话·剧·社,再说整件事你也有责任吧,大热天的穿这么厚,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说实话我并不想过早暴露自己是异装癖患者的事实,犯错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往往是否认与辩解,这是人类无法克制的本能反应。

“我怎么穿关你什么事?再说真正脑子有问题的应该是你吧,哪有人会把道具服当正装穿的,更何况还是女装,莫非你有异装癖吗?”

“怎怎怎、怎么可能,我只是不小心穿错了而已!”

或许是气氛的原因,从患病的那天算起直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否定了自己是异装癖患者的事实。

待事后回想起来,比起羞耻感受到更多的其实是丑陋。

“哼哼~~”她揉搓着下巴一脸坏笑,“眼神飘忽、情绪激动、说话吞吞吐吐,你果然是异装癖没错吧~~~”

“我......这......唔——”

哑口无言,果然在撒谎方面我还有很大的可进步空间。

“啊,没错,就是异装癖,觉得恶心闪远点儿就好了。”

“诶——居然猜中了吗?其实我只是抱着开玩笑的打算随便说说的,恶心倒不至于,异装癖而已......又不犯法,当然前提条件是你没有偷别人穿过的衣服来穿。”

这是我第一次从外人嘴里听到饱含理解的话语,一时间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不过距离胸口最近的情感还是感动。

“你说的......没错呢~”

“那是什么语气啊,该不会......这些衣服真是偷来的!?”

“噗——”

米饭混着菜汤被我全力从嘴里喷了出来。

“那种谬论你真的是用大脑思考得来的吗?我只是异装癖不是变态!再说偷人衣服之类的事想想就恶心好吧!”我激动地捶打着桌面辩解。

“嗯,情绪比刚才好了许多,姑且就信你一回吧。”

什么叫姑且信我一回,搞得我好像是个罪人一样。

“不过究竟是不是变态还不能过早下定论,毕竟......”李落雨红着脸别过头去不再看我,“能坦然地在女生面前展示那种污秽之物心里多少有些不太正常。”

“为什么不能下定论啊......不对,这根本不是重点,才没有展示啊!我只是像普通男生一样普通地脱下裤子......”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于是我连忙改口,“普通地撩起裙子然后普通地上了个厕所而已,不对,确切的来说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被你一巴掌扇在脸上啦,污秽之物什么的完全都是你的想象,真正污秽的应该是你的脑子吧!”

“h、哈?身为一个异装癖变态居然这么嚣张,果然你刚刚是故意把我带到男厕所的吧!”

“不是故意的啊!不对,就是故意的啊!但理由跟你说的不一样,我当时以为......”

“喂喂,看那边儿~”

争吵的正激烈时,不远处一些细琐的议论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么情况?被打了吗?”

“八成是穿着女装溜进女厕所了吧~”

“我就知道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还真是哪里都有聒噪怪存在。

将路人的议论当做配菜,瞬间感觉自己的午餐丰盛了不少。

不再执着于解释,缓缓坐正身子,勺子不停地搅拌着餐盘,我像无事发生一样把所有火气都压了回去。

或许是意识到我心中的不快,就连李落雨的语气也变得随和了许多。

“啊~果然大家对你的看法都是一样的呢。”

屁话,即便语气随和,话语本身所蕴含的意思也是阴阳怪气。

“真正的强者一向不需要被人理解。”

“嗯,不得不说你在穿女装这方面的确算得上是强者呢。”

令人火大的态度,不论我怎么解释都宛若是在对牛弹琴,而且还是天生就难以驯服的倔强牛种,当初可是你主动贴上来的,如今发觉对方身上出了问题就要拍屁股走人,这货即便真是男儿身恐怕也是渣男级别的吧。

“喂喂,生气了吗?多少给点反应啊~~”

“我对你无话可说。”

将食物尽数清扫,我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同她继续争辩。

收拾好餐盘迅速起身,没走几步,对方又像膏药一般紧贴上来。

“等等啊,别走那么快嘛。”

原以为经过中午一番攀谈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有所缓和,不成想当中插播了这么一段乌龙,如今一切又将恢复到刚定下座位时的样子,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即便坐在一起相互之间也不会再有交流。

但事实证明我是错的。

午休结束,学生们陆续回到教室,接着是各个学科的老师,按照课程表上排列的顺序履行职责。

有时候我不禁会想比起学生或许老师才是这学校中最为痛苦的存在,就像监狱里的犯人跟牢头一样,流水的犯人,铁打的牢头,同是在监狱,真正有所区别的不过是穿在身上的制服罢了。

‘所以你真是话剧社的吗?’她递过来的纸条上这样写道。

我没有回复,随即她又递过来第二张纸条。

‘那话剧社好玩儿吗?’

看来不做回复的意思就是默认对吧。

表面上是在一本正经地听讲,实则与听讲相关的事物早已被对方从大脑中剔除,残留下来的不过是名为‘端正坐姿’的词汇罢了。

仔细端详着字条上书写的文字,思考半晌,这次我果断将它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

这就像是在社交软件上同别人闲聊一样,要么永不应声,否则一旦开始想要停下来就得有一方率先提出‘我要去洗澡了’等诸如此类的借口。

很显然我是前者。

察觉到我不予理睬,她便将纸条默默收了回去,原以为谈话会就此终止,不成想她又在纸条末尾加上了‘(¬‸¬) ?’(表示疑惑的颜文字),而后将其重新推了过来。

这算什么,卖萌吗?

额角上血管一紧,我又将纸条推了回去。

她又推了回来。

我又推了回去;

她又推了回来。

我又推了回去;

她又推了回来。

......

如此重复了数次,终于,忍无可忍之际我一把夺下纸条并将其撕成碎片。

紧接着,她又将同样的信息誊抄写在笔记本上推了过来。

我终究还是被她的执著打败了。

‘话剧社好玩吗?(¬‸¬) ?’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当初我加入话剧社的原因与乐趣无关,但不得不说经过一个学期的体验,话剧社的确为我留下不少美好回忆,所以......

至少不应该用无聊来形容吧。

于是我在笔记本上这样回复:‘很无聊’。

没错,这样以来她就不会再跟我继续讨论关于话剧的问题了。

随后,她将笔记本收了回去并在下方这样写道:

‘那......能带我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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