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艾站起来，浑身散发着古奥森严的威压，声音变得冷厉坚决，宛如一位即将出征的国王。
他低头，伸出手，以赤金色的双眸望向遍体鳞伤的女孩。
“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秦芳仰望着他的眼睛，仿佛仰望着满天星辰，往常平静和缓的心跳也开始逐渐加快。
一股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在她脑海中如野草般蔓延。那是从初次见面就埋下的种子，后续生根发芽并终于成长为参天大树。
血脉深处的共鸣，令她产生了诡异的冲动，想要放弃思考，将意识与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到眼前这位少年身上。
尽管才见面第二天，他在身边却能给她极大的安全感，仿佛什么也不用害怕。
她优雅地递过手，头颅高昂如天鹅，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恳切笑容。
“诚如尊命。”
夜未艾扶着她，一高一低地顺着沟道行走，眸子里像是流淌着岩浆，视线如火炬般刺破黑暗。
妖蛛们察觉到动静，嘈杂喧闹着围了过来，宛如动物园里观赏珍惜动物的游客，又似围剿羔羊的群狼。
宾客齐聚，盛大宴会就此展开。
凡人便是餐桌上的食粮。
一根尖锐附肢带着劲风刺下！夜未艾肩膀被划伤，飚起一捧鲜血。
嘶吼声此起彼伏，它们压抑了千百年的嗜血本能在此刻得到释放，兴奋地围观着猎物逐渐失血死亡，并希望这过程越长久越好。
就像古代斗兽场。只不过妖蛛是观众，而人类却成了供它们取乐的玩偶。
秦芳听到有东西靠近，却在黑暗的包围中什么也看不见，抓住少年的手不由得用上几分力气，像是怕他突然消失。
夜未艾沉默地前进着，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避，只是尽量用身体护住秦芳，独自承受者怪物的凌虐。
它们没有立刻下死手，意味着还有机会。
他记得这个方向有微风，或许能找到另外的出口。
在那之前，还需忍耐。
一道一道尖刺落下，刺伤他的胳膊、大腿、小腿、后背，令他几乎成为一个血人。
秦芳要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伤痕累累。
他们忍辱负重想要找到隐藏出路。
它们嬉笑打骂想看猎物流血惨死。
数千米的路程，他走了整整两个小时。如果此时亮起灯光，可以看见夜未艾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完好的地方，尖刺割开皮肉，不少伤口深可见骨。
正常情况下，这种惨状已经不是让外科医生困扰，而是给法医出难题了，绝对没有幸存的可能。
但夜未艾仍未倒下，那双赤金色的眸子带来的绝不止夜视能力。他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迅速修复，每一个细胞都愤怒地咆哮着不甘心死去。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有神明，也有妖鬼魔怪。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山洞边缘看到了出口的微光！那是生的希望，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出口在悬崖之上，高度至少数十米。
夜未艾试图徒手攀岩，但最终以失败告终。
凉宫秋背生双翼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不仅想道。
如果会飞就好了。
命运给他准备到了退路，但他却因为能力不足而把握不住。
秦芳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安地环住他的手臂。
他们背靠着悬崖，妖蛛尾随而至，里三层外三层将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局面只是看着就让人绝望。
夜未艾视野因血液而模糊，摸索着从背后掏出手枪，挺身而出挡在秦芳身前，举枪瞄准周围的怪物。
妖蛛齐声嘶吼，附肢刺穿悬崖，扎进地面，似乎在嘲笑着渺小人类的不自量力。
一个疑惑出现在少年心中。
蜘蛛会爬墙，妖蛛应该也会爬墙，既然悬崖上有出口，那它们为何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妖蛛已然厌倦戏弄猎物的游戏，数根附肢齐齐举起，在出口光线的照耀下，反射着森冷的光。
砰！
人类工业力量的造物，向上古魔物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子弹击中其中一根附肢，发出金铁撞击之声，火花四溅，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被击中的妖蛛愣了一下，接着浑身颤抖，发出了不同的叫声。
桀桀！
它缩回附肢，又抬了起来，猛然刺下。
夜未艾再度扣动扳机。
附肢又一次被击中，尽管子弹根本不可能对它产生任何伤害，却还是触电般缩了回去。
如此重复三四次。
桀桀！
桀桀！
桀桀！
妖蛛们齐齐发出怪声，像是喉咙被割开的人在狂笑。
夜未艾意识到自己被当做玩物戏弄，但别无他法，只能咬牙切齿地扣动扳机，继续着徒劳的抗争。
手握刀剑之人绝不引颈就戮！
新奇的小把戏吸引了所有妖蛛的注意，为了上前体验，甚至为了抢夺前排位置，它们都互相推搡起来，直至大打出手，在地动山摇中展示出怪物的威能。
一只新的妖蛛挤到前面，像之前同伴那样抬起附肢刺下。
击锤空撞声响起，宣告子弹耗尽。
桀桀……桀？
它缩回了附肢，却发现没有发生刚才的把戏，一颗小小铁珠飞过来，溅起一小串火花。
就这？
它顿时恼羞成怒，一附肢抽过来。
夜未艾感觉被火车迎面撞上，整个人飞起来砸在岩壁上，又重重落下。
肋骨断了两三根。
吼！
妖蛛冲他嘶吼，并用附肢刺穿他的胳膊。
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乱耍花样。
夜未艾颤颤巍巍站起来，举枪，瞄准，扣发。
没有子弹射出。
他又一次被击倒在地，身上发出咔嚓声，像是断了许多骨头，想爬起来，却摔倒在地，只能勉强抬起胳膊，手里死死抓着没有子弹的手枪。
少年被怪物当做破布般戏耍，却倔强地举起武器，试图以反抗来保住体面。
举枪，瞄准。
妖蛛不耐烦了，它决定这次无论有没有把戏发生，都刺下去，然后吃掉这个散发着奇异香味的家伙。
它举起附肢，他按动扳机。
随着击锤一声轻响。
无与伦比的威势从天而降！
这只妖蛛如烂西瓜一样被砸了个稀巴烂，汁水四处飞溅。
一根紫色藤蔓仿佛从空中垂下。
吼！
其余妖蛛迅速后退数十米，警惕地嘶吼着，似乎遇见了天敌。
紫色藤蔓如巨蟒般蜿蜒爬行，探起末端，左看右看，发现了两人，旋即将他们卷起，带上悬崖。
顺着它看过去，原来是从出口处生长出来的。
藤蔓生出根须，将夜未艾全身上下的鲜血吸收殆尽。
“你很美味。”
古老沧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