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很慢，徐寒衣等得很有耐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徐寒衣很有耐心，女孩走得很慢但很坚定。
她一步都没有落下。
以至于当她走到倒数第九层台阶，站在背棺人身边时，她也愣了愣神。
原来自己都追上来了。
徐寒衣回过头。
翡翠晶莹的通天台阶上，还有两个人走在他们前头。
白月谷圣女已经跨过了第四步的桎梏，来到了倒数第三步。
还差两步，她就能登顶。
玉龙书生紧跟其后，他的势头很盛，也已站在了倒数第五步的位置。
就像圣女先前那样。
玉龙书生迟疑着，他也忍不住抽出折扇，在原地停留。
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度量这一步的代价。
徐寒衣并不着急。
他看了眼江蒲蒲，发现女孩头发都被汗水打湿，那张总是满怀笑意的娇俏小脸上，慢慢的只有疲倦和乏力。
徐寒衣没有继续向上。
他想给江蒲蒲一点时间休息。
接下来的路，如果不休息，会变得很难走。
……
……
背棺人注意到了他们。
青年长叹口气。
那像是满弓般的腰再次挺起，剑眉中尽是思忖。
他在沉思，露出了和玉龙书生一般无二的表情，是在权衡代价。
良久。
背棺人注视着身旁的徐寒衣，问道：“你还有余力？”
徐寒衣想着正巧在等江蒲蒲休息，闲着也是闲着。
他回答道：“还有一点。”
背棺人看着他，满是神光的眸子里显出怀疑，“……只是一点？”
徐寒衣想了想，说道：“就是一点。”
背棺人原地站定，轻轻地将黑棺放了下来。
他伸手抚摸着棺材，动作犹豫又踌躇不定。
“我能不能怀疑，是你说了一点谎话。”
徐寒衣正经地答道：“有人告诉过我，要我总是谦逊一点。”
背棺人露出古怪的表情，“所以你还能走几步？”
徐寒衣没有回话，只是抬头向上望了一眼。
背棺人注意到，他望的不是台阶，望的不是圣女和书生。
徐寒衣望向的是那尊佛。
背棺人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他忍不住问道：“真有那么厉害？”
徐寒衣瞥了他一眼。
“如果你把棺材里的东西放出来，你也不弱于我。”
……
……
背棺人深深地吸了口气。
玄钟秘境里的空气很难闻，甚至都不冷，含着些血腥味和灼热的焦味。
深呼吸还是能让背棺人的心境冷却下来。
他真的很担心自己会被徐寒衣惊到从台阶上摔下去。
这个高度，很容易死人。
就算他是万箓剑宗的大师兄，也很容易死人。
半晌。
他终于醒过神来。
再与徐寒衣对视时，那双眼睛已是锋利得要把白衣少年切成碎肉。
并且不知为何，就连他身旁那具剑棺都嘎吱作响，好似地狱开门前的征兆。
背棺人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知道剑棺里的东西？”
徐寒衣否认道：“我不知道。”
背棺人死死地盯着他，“你知道。”
徐寒衣想了想，“如果你想，我可以不知道。”
背棺人语气冰冷异常，“知道的人都不能活。”
徐寒衣淡道：“你可以试试。”
背棺人沉默下来。
他知道自己杀不了徐寒衣。
至少现在不能。
因为这里是登天路，这里是菩提台，这里是玄钟秘境。
他灵气几近枯竭，连抬腿都如此艰难，更何况动手？
在这里动手，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
“我记住你了。”
背棺人也说了一句，江蒲蒲曾经说过的话。
只是这次，他真的是让徐寒衣等着的意思。
话语刚落。
背棺人就又将棺材背起，似乎没有了将其打开的念想。
他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放弃登天。
如果他想登天，并不是不能做到，而是需要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
就像徐寒衣所说的那样，背棺人必须要将剑棺里的东西放出来，他才能完成登天路。
可若是真这么做了，剑棺的秘密就会暴露。
权衡得失之后，他决定还是以剑棺为重。
……
背棺人走下台阶。
菩提树下，万箓剑宗弟子的哀叹声像阵风般响起。
没想到四方势力之中，最先退场的，竟然是他们的大师兄。
话又说回来。
在背棺人也退场过后，很多人都开始关注另一个问题。
四方势力的其中一方势力已经宣告登天失败。
而漫漫长路上，此刻还是有四个人站在那里。
那名来自行天司的白衣少年……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
……
“被万箓剑宗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江蒲蒲提醒道。
她对外界的很多事都一概不知，却也知道万箓剑宗的剑棺是云州大陆里最大的秘密之一。
徐寒衣好像知道那秘密。
知道秘密的人都死了。
江蒲蒲担心地看着他。
徐寒衣说道：“被任何人盯上，都不是好事。”
江蒲蒲笑得很可爱，“那被我盯上呢？”
徐寒衣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每个月的俸禄花了多少在吃喝上？”
江蒲蒲眨眨眼，“我觉得我吃得也不是很多。”
徐寒衣道：“说明你至少还不想让我饿死。”
“你是修士，又饿不死。”
“你也是修士，你不吃也饿不死。”
“但是我会馋死！”
“难道我就不会？”
徐寒衣与江蒲蒲对视一眼。
女孩笑颜如沐春风，清香甜美，好似叮咚清泉。
徐寒衣只是微翘嘴角，翘得很低很淡，但很真实。
“走？”白衣少年问道。
“走！”江蒲蒲果决地点头。
两人再次踏上征程，依旧是你一步，我一步。
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菩提树下的其他人才能清楚地察觉到差距。
就算已经进入了十步大关。
徐寒衣和江蒲蒲的速度还是没有锐减。
反观另外一边。
白月谷圣女还在倒数第三台阶上踌躇不前。
玉龙书生也才刚刚踏上倒数第四层台阶。
两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走着，聊着天，一步一步地紧跟。
“他们难道真的能追上去？”
“行天司难道也要出一位奇才？”
“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
“珑月宗的那位也就罢了，怎么连、连行天司都出了一个怪物。”
“……快看快看！”
行天司里。
灵角峰的某个身肥体胖的斩役激动万分地指着天穹。
他激动得蹦跳起来，浑身肥肉乱颤。
那场面看着很怪，有点丑。
但是现在没有人在意美丑，他们在意的，只有胖子的那句话。
“他们真的赶上来了！”
“他们和玉龙书生并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