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到她们时,就慌忙爬到小镇中央的钟楼里面躲起来。他冷得直抖,透过彩色玻璃窗射进来的黄色光芒洒在他身上。那些幻想的生物轻车熟路,或是打开卷帘门,或是摆起了肉串店,或是坐在小镇中心的办公桌前,开始了各自的工作。没过多久,更多不可思议的生物越过石桥,来到镇里,其中不乏有小部分的人类。他看着他们去酒馆里面大声喧哗,看着他们在小酒馆里面喝着啤酒,唱着快活的歌曲,青年从未听说过他们口中的语言,那些猫娘仅仅是喵喵地叫着,有拉手风琴的精灵,有随着歌声起舞的妖精。他们在夜晚中,眼睛只会更加灵敏,所以根本不用照明,人类和她们间的差异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

这天夜里,满月的银光笼罩小镇,青年将这些光景尽收眼底。他走下钟楼,看着星罗棋布地挂满不知名时期历代主教油画肖像的大厅里,穿着不合时宜的外套和经过荒原时冻得变了形的皮鞋。将近天亮时,那些奇特的少女们关上店门,结束了工作后各自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

小镇再一次被死一般的寂静覆盖。青年在钟楼里面躺了一晚上,走进宾馆,自顾自地睡了一觉。钟楼那冰冷的地面让他饱受煎熬。肚子饿了,就吃宾馆厨房里面那些女孩子剩下的食物。怀着莫名的期待,他开始等待黑夜的降临,等到天色暗下来时,他再次爬上钟楼躲起来,彻夜观察那些少女的活动,直到天亮。他从未发现魔导列车再也没有停留在这个地方,也没有发现仅有他一人来到了这个脱离了常识的奇妙的处所。在他看来,只要愿意,他尽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回到现实的传送门已经悉数关闭。他年轻,好奇心旺盛,又富于野心和冒险精神,原本遭受过的打击一下子消失殆尽了。他想多看看关于这儿的奇特景象。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原因,这儿变成了幻想的城镇?这儿的构造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些生物在这儿做些什么?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如果可能,他想和那些人类一起混入进去。但很明显,那些人类的穿着和他是完全两个时代的,包括言谈和举止。贸然进入的话,可能会引起无法挽回的后果。除了这些人类以外,他竟发现没有其他的男性。

第三天夜里,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动。就在青年呆的钟楼下的广场。一群居民聚在了一起,每个生物的脸上都写着疑惑和焦躁。这名青年使劲地将身体探出来,想要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尽管这些奇特的生物离自己比较远,但他还是听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未知语]*****人累******气萎********”

“********确时****我留下*****时勿*****不见辽*****”一名长着夜莺翅膀的少女说着,她的话似乎一起了其他生物的附和。

“********怪*****人累*****不可棱*****一直***如此**”

“******嗅觉****问题?”一个长耳朵的精灵问向了那名长着猫耳的女孩。

“不会德************我*分辨*****青鱼气味*******差异*人累*一样******外界*臭**”

那名绿发的精灵点了点头。随后,她们之间分成了几队,像自卫队一般,开始搜寻城镇的每一个角落。那名长着夜莺翅膀的少女飞向上空,没过多久,她那双发光的眼睛就锁定在了青年所呆的钟楼。而那只猫娘也在这个时候发现了钟楼就是那股气味的来源。

尽管这名青年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他从他们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们对外来者的厌恶感。完蛋了!那名青年心想。他听见了她们柔软的脚步声爬上台阶,步步逼近。那只夜莺也朝着自己的方向飞过来。在这段时间内,他亲眼目睹过这些少女的能力,那可不是什么幻象,她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连那些魔导师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她们因为发现了不属于这儿的人类气味之后变得相当敏锐,要知道她们能轻易地毁坏几吨重的石头,拥有完全超出他认知范畴的法术以及力量。听她们的交谈中,这所小镇是他不能涉足的,若是被她们发现并抓住,等待自己的下场可能相当糟糕。很难认为知道了她们的秘密,她们还能让他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儿。

那只猫耳少女爬上了钟楼,使劲地闻着气味。当她确认那股怪味离她越来越近时,她一路小跑来到了青年隐蔽起来的地方。完了,一切都结束了。那名青年紧闭了双眼,出于对即将到来的酷刑甚至是死亡的恐惧,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意识到其余的女孩子正紧跟那只猫耳少女的脚步。想到自己再也无法闻到在深渊恶魔毁灭废墟前的清新空气,再也无法向已故家人以及朋友的墓碑前做出最后的告别,这名青年留下了恐惧与悔恨的泪水。

“[未知语]发——现——你——啦——大——哥——哥!”

那名猫耳少女就站在那里。但是,她却歪了歪头,随即向四周环顾了一下,自信的目光中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奇怪了。”她疑惑地看了看青年所处的位置。“明明有气味的说,却没有看到人影。喂,米斯蒂娅,你不是看到了人影才飞过来的吗?”

那名夜莺少女也一脸茫然,说自己只是看到了人类在这儿留下的踪迹而已,于是才朝这儿飞过来的。

“唔,可是,这太奇怪啦。这儿一个人也没有。”另一名少女说,“总之,看来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了,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好奇怪的说。”

于是,她们带着疑惑的神情离开了这个地方。她们的脚步声顺着台阶向下,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中。那名青年吓得心脏几乎都快要停止跳动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错。他确实看到了那名猫耳少女张开双臂的身影,几乎是零距离地接触到了她的脸,但不知为何,她们就是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他把手竖在自己眼前。没错,自己的肉体并没有消失,身体的感官也还在这里。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不管怎样,他明天就回到车站,做上午那趟魔导列车离开这座小镇。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这一次没被发现,若是让其他生物碰着了,恐怕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第二天早晨,他离开了那座钟楼。在那饱受煎熬的那一晚,他痛苦地发现自己的背包里装有他的车票,没了票又没有钱,他哪都去不了。只能在夜晚降临前,在这座令他不安的小镇里碰碰运气了。

这儿的货币显然和自己那个世界是不通用的,这是个致命的问题。就算是找到了值钱的东西,那也一点意义都没有。到时候只能跟站员说明一下了。顺着原来的路,他重新穿过了石桥,看到了那片弥漫着白色雾气的湖,他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的冰雪女王。

然而当他走到原来下站的地方时,他发现这儿根本没有任何车站。那趟魔导列车也没有在这儿停留,也没有减速,就在他的面前这样呼啸而过。下午的那趟魔导列车也一样。他看见了司机座上坐着的司机,车窗里面乘客的脸。正等着魔导列车的青年的身影,似乎根本没有引入他们的眼帘。当他看到最后的希望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时,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黄昏降临了,很快就要到她们来临的时刻了。他觉得自己连人带理智都一头栽进了黑暗中。

这个时候,他终于醒悟了。这儿根本不是什么幻想之城,这里是他注定该消失的地方,是为他准备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魔导列车永远也无法再在这个地方停车,把他带回原来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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