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贯日！”
“万剑归宗！”
……
程晋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手时要把招式名一并喊出口，渐渐成为了某些场合下约定俗成的规矩，似乎谁喊得大声，谁的招式听起来时髦，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可是，这在实战中很致命，因而他一直都没有养成这样的习惯。
就算撇开这种现实主义的理由，只要在脑袋里一模拟这种场面，就会越来越觉得这种行为确实有些神经兮兮，精神上程晋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
至于今天为什么会开了这个先河，程晋仔细想了想，有些事情，果然还是和心情有关。
他现在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历经了远远超出他意料的辗转，他才总算找到了眼下这份还算稳定的工作。
用美声唱法，这工作叫做清洁工，用通俗唱法，就是扫大街的。
当然，如果非要说成是环保部门工作人员，虽然有些委婉，但也没什么毛病。
但程晋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需要这个工作。
今天，是他上岗的第一天，而且他还在试用期内，开上一个好头十分重要。为此，他可是卯足了劲，比他前段时间窝在那坑人的地方，天天面对那些“小动物”的时候，还要认真好几倍。
把扫帚扛到肩上，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配上身上那极为显眼的小马甲，在他心中，他无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他不用回头，因为他知道，在他身后所留下的，必然是一尘不染的街道。
劳动最光荣！
自食其力最伟大！
用手蹭了蹭鼻子，露出了一道露齿的微笑，程晋的眼前，正好就是初升的朝阳，阳光映照在他的牙齿上，反射出一道颇为耀眼的光芒。
“咳咳。”
突然，一声意料之外又熟悉不过的清咳声传进程晋耳中，让他不得不下意识立马把刚凹好的造型给撤了。
“咦？主任，早上好！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唰！
一气呵成，扫把头着地式。
“你，就是今天第一天上班的小王吧？扫把耍得不错。”
面对眼前这个皱着眉头的中年妇女，以及她那冷冰冰的声音，程晋抓了抓后脑勺。
“抱歉，主任，这扫把手感太好，一时没管住手。还有，我不姓王，也不是小王八，我姓程，路程的程。”
“你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比起讨论你姓王还是姓什么别的，或者你到底是什么物种，你是不是先得该反思一下你的工作态度，给我一个交待才对？”
“主任，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工作态度这一块，程晋自问是拿捏得死死的，他觉得只是干完活心情愉快，扛着扫把走了个台步，不至于要被这样上纲上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半句，主任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让他的想法遗憾的落了空。
“明明被我抓了现行，你却还要狡辩，好，我这就让你看看你怠工的证据。”
主任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一只崭新的白手套戴在手上，弯下腰用指尖沾了沾地面，接着将戴着手套的手指竖起，得意的放在了程晋的眼前。
“所以，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南波万？”
“南波万你个头！这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啊？这能说明什么吗？”
“我的意思够明显了，你还要装傻充愣，你这人实在太不耿直！好好睁大你的眼睛，如果你没有偷懒，那我这只手套，又怎么可能会弄脏？”
程晋将脑袋使劲凑到主任的手指前面，就差直接贴上去了。
“可我怎么看，它都没有脏啊？”
“怪不得你扫把耍得这么好，你怕是干过马戏团吧？演得可真像！”
“主任，真没脏！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好，我看，我……”
将手指转回去，视线落在指尖之上的一瞬，主任顿时语塞。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嘟哝着“肯定只是偶然”，不再将程晋放在眼中。紧接着，她默默的顺着街道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截，把手往地上沾沾，抬起来看一眼，呆。
之后，她不停重复着这个不长不短的流程，仿佛开了单曲循环。
而程晋也只能一脸茫然的跟在她的后边，既不知道她这像是着了魔一样的行为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搭话来缓解这种气氛。
被难以言喻的气氛所笼罩，直到这样的怪异现象持续好长一阵，那主任突然才像是发掘到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一样，欣喜若狂的朝着身后的程晋，再次竖起同一根手指。
“我就说，这明明只是一条普通的大街，又不是大富豪宅邸的地面，怎么可能真的会一点灰尘都没有！你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这手套是脏了吧？还敢不承认你这是怠工吗？”
程晋惊呆了。
“可是，主任，这个地段不归我负责。”
啪嗒——
与此同时，离他们二人不远的位置，一个同样身穿清洁工小马甲的老头似乎听到了他们刚刚的交谈，他先是惊得一愣，手上随之不由自主的一脱力，手里的扫帚就这么掉落在地。
接着，他一句诧异不已的嘀咕也传了过来。
“老子扫了这么多年大街，从没听说过地上有点灰就是怠工……”
“有你什么事！干好你的活！”
恼羞成怒的吼了那老头一句后，主任唰的一下扭头回来，再次看向程晋，同时咬着牙开口道。
“行，小王，你确实有一手。今天，算是你过关了。”
“多谢主任的认可。还有，我不姓王，姓程，路程的程。”
“哼。”
然而主任只是自顾自扭头就走，根本没有将程晋的话听进耳中。
目送着主任离去的落寞背影，程晋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负罪感。他都开始心想，态度是一回事，把大街扫得名副其实的一尘不染，是不是多少还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妈的，这挑剔的死婆娘，连我们扫大街的都要为难，哪天被车撞死了才好！”
与他截然相反，见主任走远，一旁那老头当即毫不避讳的咒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
眼看在转角处，真的有一辆开得飞快的汽车突然窜了出来，车疯狂鸣笛的同时，离实实的撞上主任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啊！”
可是，就在最后关头，那辆汽车的行驶方向莫名突兀的一拐，就连车里的司机都露出了极为意外的神情。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车最终在那主任身边堪堪擦过。虽然结果是有惊无险，但还是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呼……你开的这是什么车，这一大早是赶着去投胎吗？万一真的撞到我，你赔得起吗，混球！”
捂着胸口回过神来，主任顿时跺跳不止，当即指着那辆已经远去的汽车大吼出声。
“我去，难道老子扫大街扫了这么些年，还扫出超能力来了？”
虽然离他不远处的那个老头，对眼前这巧合的一幕震惊不已，可程晋却与他相反，脸色却从容如常，看不出他对这个结果感到一丝意外。
“老哥，平时发发牢骚没关系，但是话也不该随口乱说没个度。好歹是条活生生的性命，万一刚刚她真的就被那辆车撞得七零八落，当场死在你的眼前，你怕是得做好久的噩梦。”
“嘶！别说了，怪瘆人的！而且，我要是真的有了超能力，就这么用在那死婆娘身上，也太不值了！”
话说一半，那老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小老弟，话又说回来，她这么故意刁难你，连我都看不下去！可事到如今，你却还在替她说话，你也太烂好人了吧？看在都是同事的的份上，老哥奉劝你一句，好人肯定是要当，这世上没了好人可不行，但是当了烂好人，你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还是老哥你看得透彻，亏我确实是吃了。不过，性命无价，况且我吃的也不是什么大亏，满打满算，就只值一块钱而已。”
“一块钱？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哈哈，老哥，别想太多，我就是随口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
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容，程晋不动声色将暗扣在手里备用的另一枚硬币，又重新塞回了荷包里。随即，他借机扭头四顾了一番后，又重新开启了别的话端，将刚刚的话题给岔了开去。
“现在看看，这国都也确实够了不起的。在我的印象里，被十多年前那场不期而至的危机所破坏，这里曾经一度满目疮痍，几乎全城都化作了废墟。可现在，这座城市不仅已经重建了起来，而且比起它尚未毁坏的前夕，更不知繁华了多少倍。这副干净整洁的模样，对那时根本看不到希望的人们而言，怕是想都不敢想吧。”
“干着扫大街的活，却操着执政官的心，小老弟，你也真是个人才！”
“老哥，你也不赖！可惜的是，我们这两个人才，在这个时代也就只能扫扫大街，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你倒可以称得上是扫大街界的卧龙，可这凤雏的名头，我已经担不起喽！我老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我总觉得你不太可能会走上我的老路。我看，用不了多久，你怕是就不会再与我共事了。”
“老哥，你可别咒我，这工作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落实的，万一丢了，我可就头疼了！”
可偏偏在几天之后，程晋就被叫到了清洁公司的人事部。
“程先生，经过多方考察，我司十分认可你的能力和态度……”
“那么……”
“……只是，我司池塘太浅，容不下程先生你这条真龙，以免埋没人才，还请你另谋高就。”
“这乌鸦嘴也太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