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
白月谷与珑月宗也很不对付。
可能是因为两座峰都出身自行天司。
而白月谷和珑月宗都有个“月”字。
无论如何。
以白月谷圣女为首，参越峰斩役护身的队列，很快就来到了菩提树前。
黑衣成群，寒刀有出鞘之意。
仿佛被墨染过的焦土上，珑月宗无数黑影如不可逾越的天堑般拦住白月谷众人。
只有越过他们，才能真正踏入灵气丰沛的菩提树领域。
与之相对。
白月谷以纯白为主。
行天司斩役的道袍本就雪白，白月谷的也是如此。
只是与行天司不同，白月谷道袍上点缀着零星散散的雪梅，颇有高雅恬淡的气质。
此间。
菩提树边境外。
黑与白形成鲜明对比。
就算双方并未大打出手，甚至都不曾有过言语交流，仿佛一触即发的战意仍然在止不住地沸腾。
良久。
终于有人打破森然的宁静。
“敢问珑月宗诸位，可否腾出些空间，让我们得以落脚？”
说话的人是白月谷的某位使者。
他站在队列前端，地位不低。
“落脚之地随处都是，贵谷为何不选其他地方？”
回答他的，是珑月宗的某位持刀护卫。
乃是江蒲蒲贴身侍从之一，话权不轻。
白月谷使者微微一笑，说道：“菩提树之重要性想必无需多言，我们探寻许久，仍未见到其他菩提树的影子，正巧路过此地，见贵宗有幸得菩提树垂青，便想向诸位请求，还望贵宗能稍微让出些空间来。”
珑月宗护卫也微微一笑，摆弄腰间刀鞘，“既然你们也说了菩提树重要非凡，又哪里来的颜面来找我们空手套白狼？”
黑影刀军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
无数朵白梅皆是染上冰寒，众白月谷使者眸中敌意更盛。
就连身后不少参越峰的斩役，也开始摩拳擦掌，似是准备好要开战一场。
白月谷使者深吸口气。
他想起不久前圣女大人的吩咐，努力压下怨气，气势也低弱许多。
“若是各位能愿意让出些空间，待到秘境结束之后，我们白月谷自然会奉上些谢礼。”
白梅不再孤高。
仿佛是在风雪间，轻轻低下了头。
……
……
此言既出，珑月宗众护卫也略感意外。
他们本以为白月谷是气势汹汹，势在必得而来。
不曾想到他们居然当真想要完成这场交易，并且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霎时间。
无数道目光汇聚于那道倩影。
牵着质朴厚实的缰绳，薄纱遮面的女子身着华贵雪白羽衣，其身姿如仙鹤般出尘，除了胸前那令人感到遗憾的贫瘠之外，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出可以被称作缺点的地方。
尤其是那双动人通透，似是能轻易蛊惑人心的美眸。
就算笼着薄纱，覆着面容，凭这双绝美的剪水双瞳也可判断出她那盛世容颜。
倒不如说正因这薄纱给了无数人想象空间，才让这位白月谷圣女超凡若仙。
不久，珑月宗护卫醒过神来，稍作思虑。
若是白月谷真能给出足够诱人的东西，珑月宗也不是不能考虑让给他们部分区域。
毕竟菩提树的灵气尤为丰沛，就算他们在此地吸收吐纳百年都不可能枯竭。
无非就是拥挤些，倒也没什么大碍。
黑影中，固然有人起了些念想，可他们还是无法敲定主意。
真正能进行决策的，向来只有一人。
江蒲蒲。
“我们对谢礼没有兴趣。”
女孩的声音响起。
珑月宗护卫主动让开道路。
尚且年幼的女孩缓步走出，周身散发出摘星境修士的气场。
目光炯炯，神色漠然。
她就站在那里，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模样。
江蒲蒲随意地抬头，看了眼白月谷的圣女，又让目光扫过全场。
她微抬起手，意思明确。
“诸位请回吧。”
……
……
令人不安的味道从焦土深处向上升起。
女孩的声音清冷而又不容拒绝，像极了正在狮群中发号施令的王。
珑月宗无数护卫眼底的犹豫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决绝。
就算是徐寒衣，也从未见过江蒲蒲如此威严满溢的模样。
好像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是天江婆婆的传人，珑月宗的圣体。
徐寒衣突然笑了笑。
姜故和骆南叶被吓得不轻。
他们固然惊讶与白月谷圣女的到来，但是更震惊于徐寒衣的表情。
原来他是会笑的。
他这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原来也会笑？
……
……
“殿下之意诸位也已听见。”
珑月宗护卫沉声而道：“还望贵谷另寻他法。”
刀未出，鞘微震。
刀意如流水，如同溪流坠在石路，哗哗作响。
虽未出手，刀锋的冰寒都已流淌而出，这是在警告白月谷。
白梅受了冰寒，受了风雪，剧烈地晃动着。
那名白月谷使者又看向江蒲蒲，说道：“具体的谢礼，贵宗可以指名要求。”
“只要在我们能接受的范畴内，什么都可以。”
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江蒲蒲看都不愿看使者一眼。
她重复说道：“请回吧。”
白月谷使者无言。
参越峰某些斩役已有了拔剑的动作。
就连那匹四角灵马也不停发出“嗤嗤”的低喘声，马蹄不悦地躁动着，来回踩踏足下焦土。
大战之势一触即发。
任何人的任何动作，都有可能成为这场大战的导火索。
直到有人开口，将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我们只需要几丈土地。”
那是如冬风般很冷很寒的声音。
透过面纱传出的话语，让所有人都颇为震惊。
白月谷的圣女仍然没有放弃。
她愿意再多吃些亏。
江蒲蒲注意到她，以她的眼力，也看出她有不凡之处。
思索之际，女孩说道：“我们没有理由把地让给你们。”
白月谷圣女轻轻颔首，“所以我不是在要求你们，而是在请求你们。”
江蒲蒲说道：“既然是请求，就可以被拒绝。”
她还是没有退让的意思。
觉察到江蒲蒲那倔强的表现，白月谷圣女生出不解之意。
她朝江蒲蒲问道：“为何如此固执？”
江蒲蒲老实答道：“因为果子不能让给你们。”
话语及此，江蒲蒲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提问了一句：“还是说你不想要果子？”
没有人会不想要菩提果。
白月谷圣女也一样。
甚至可以说，她此次前来玄钟秘境，只为两样东西。
其一就是菩提果。
如果不是菩提果和另外一样东西，她应该继续在白月谷内静修，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因此当江蒲蒲再次明确表示不可能让出菩提树，也不可能让出菩提果后，白月谷圣女似是下定了决心般。
“我可以等。”
圣女做出了最后的让步。
“可以等到你取完菩提果，我在你之后取。”
“届时就算我无法抄录完经文，也是我的问题，与你们无关。”
她愿意和时间赛跑。
万字经文的抄录是很困难的事。
江蒲蒲想要完成抄录，至少也要三天时间。
在这之后白月谷圣女再开始抄录，时间未必能赶得上。
秘境之门只能开启七天。
争分夺秒是有必要的，这也是为什么白月谷不愿意去到其他地方，找寻其他的菩提树。
因为未必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也未必来得及。
如此一来。
白月谷也已到了极限。
圣女自觉已经触碰到了利益的底线，再往后那就是得不偿失。
问题就在于。
珑月宗的回答会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关注江蒲蒲，等待着她的答案。
而作为视线焦点，被万众关注的女孩，却是偷偷地瞄了眼不远处的那身白衣。
在见到那道白衣身影轻轻摆了摆右手过后，江蒲蒲面露了然之色。
她回头，面对白月谷众人。
同样抬起右手。
又说出了那三个字。
“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