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琉璃宗。

主峰内院。

嗒...嗒...

一道纯白色的身影,正迈着沉静稳健的步子。

这是一位身穿华彩琉璃白玉袍的年轻男子,白发胜雪,丰神俊秀,眉如墨画,鬓若刀裁。

眉宇间,仿佛凝了千年的霜雪;眼眸里,恰似含藏太初的慧光。

白衣飘飘,不染纤尘,似从古画卷中走出的谪仙。

一步,两步...

他走过的地方,一股寂静、冷冽的气息弥散开来,天地为之凝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冻结成了远古冰河。

来来往往、衣着华美的宗门弟子,与他相较起来,全都如同草鸡见了仙鹤,纷纷黯然失色。

“快看!那不是圣子江暮寒大人吗?”

“哇草!我竟然有幸这么近地目睹圣子本人!”

“可恶,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在相貌上输得心服口服...”

众弟子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天呐!他怎么可以那么帅!”

“啊啊啊啊!集美们,我已经死了!”

“这算什么?我已经好了!”

一众女弟子满脸花痴,几欲软倒,在女伴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立。

江暮寒早已习惯这些了。

每次在大众前现身,都会上演眼前一幕。

溢美之词、赞许之声,于他如浮云,再不能使其心海泛起一点波澜。

他此行的目的,是面见一宗领袖梁宗主,据说有要事相商。

过了前面这座仙气飘飘的门楼,登上一段云雾缭绕的盘山阶,便是宗主府邸。

正走着,几个声音突兀地传入江暮寒的耳里。

“话说,咱们圣子是什么境界?”

“保守估计,最低是金丹大圆满,更有传闻说,圣子已迈入了元婴之境。”

“18岁的元婴?这也太离谱了吧!”

“嗐,这有啥?上次一位金丹期大圆满的老辈师兄,向圣子切磋讨教,圣子只是站在那,还没出招,那位师兄就吓出一身冷汗,直接认输了。你说圣子是什么境界?”

“啧啧,那最少是元婴,没跑了。”

江暮寒内心轻笑着。

呵呵,猜吧,尽管猜,我还不信谁能猜得出来,要真有谁猜对了,我江暮寒今天当场,就把...

“奇怪,圣子至少是金丹境,却从未凌空飞行过,什么时候见他都在步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连练气期都没突破呢。”

咯噔!

江暮寒面若冰霜,威严不动,心却猛地扑通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自己贵为八宝琉璃宗圣子,却是个炼气初期菜鸡这件事,已经暴露了?

这时,一个声音高调反驳道。

“这你就不明白了。好好用你的脑袋瓜想一想,上次讲堂上,圣子大人怎么说的?”

“嗯...好像是说,修行一途,道心最重要?”

“对嘛,所谓修行,贵在道心。功力废了,可以再修;功法错了,可以重选;可道心坏了,一切就都成了泡影。修行境界越高,得到的好处越多,可随着欲望水涨船高,这最容易让人迷失自我,丢掉本心。真正的强者,不是境界上的精英,而是自我心灵的主人!”

“噢噢!我懂了!圣子这是以身作则,告诉我们无论如何强大,也不要心浮气躁。能飞却用步行,这是以无为之用,锤炼心性。妙啊!”

那名出声反驳的弟子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拍拍同门的肩膀,一副“小伙纸,我看好你哦”的表情。

“说来惭愧,我一个辣鸡筑基期,出门都是飞剑代步。和师兄比起来,何为最强,高下立见啊。”

“圣子大人,永远滴神!”

呼。

江暮寒舒了一口气。听他们说话,低血压都快被治好了。

此地不宜久待。

很快,他来到一幢气派的古楼前。

“暮寒,你过来了?”

敲开门,一位器宇轩昂,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和颜悦色道。

他便是梁宗主。方才还端庄严肃的脸,现在换了一副看到学霸儿子回家时老父亲的面容。

“暮寒见过宗主,见过各位师叔。”

江暮寒上前揖礼。梁宗主与几位长老点头示意。

“这次叫你,所为何事,想必以你的聪明,早就心里有数了。”

江暮寒点点头。

他有个鬼的数。

“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就是三年一度的求道大会。届时,各宗各派都有最优秀的弟子出席参加。你是我们八宝琉璃宗的门面,好生准备,随便拿个第一,为宗门争光。”

梁宗主拍拍江暮寒的肩膀,眼里满是中意。

他还真不信,其他门派的各路天才,能斗得过自己宗门这位千年一遇的绝世天骄?

江暮寒一惊。

所谓求道大会,其实就是各宗年轻弟子比谁拳头硬的一场角斗赛。只要能为宗门取得靠前的名次,就相当于在整个修仙界做了次免费宣传。此外,更有各种资源倾斜、势力结盟等超值好礼相送。

这些都很美好,然而现实却十分骨感。

自己只是个练气初期的菜鸡啊!

修仙一途,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八个境界,这之后,便是羽化登仙,与道合一。

少数天才,数载岁月便能修至元婴;天赋稍佳,几年下来也能到达筑基,甚至金丹。

可以说,即便让一只草履虫来修仙,三年下来,也该修到炼气后期了。

江暮寒的修行速度,完全可以被称为修仙界之耻。

三年前,江暮寒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被看中天赋,收入宗门。

看到自己幻化出天命法器——一把湛蓝色的剑时,看到天赋测试石板上冒出金色光芒时,梁宗主露出无比炽热的眼神!

“苍天有眼!老祖显灵啊!竟然是传说中的上古法器之一——冰魄斩妖剑!我们八宝琉璃宗复兴有望了!”

狂喜至极的梁宗主上拜苍天,完全没有注意到,天赋测试石板发出的光明由金黄色,转变为混杂的七色光,最后归于平静。

江暮寒见宗主狂喜的模样,留了个心眼,没有告知后续发生的事情。

被人误解成绝世天才,这不天大的馅饼砸脸上吗?老老实实说出实情,与光明的未来失之交臂,傻子才这样干!

从此,千年一遇的奇才,举世无双的圣子,诸多标签便源源不断贴到江暮寒身上。

本以为,自己至此前路平坦,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哪知造化弄人。苦修三年,自己居然还是个炼气菜鸡!

这对江暮寒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其实菜不是原罪,但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普通弟子菜,可以;集财势地位于一身的圣子菜,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等死吧!

要是宗主和其他人知道,他们花了无数资源培养起来的圣子,其实是个鶸...

什么,踏马的,叫惊喜?

唉,人生啊。

江暮寒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宗主手拿RPG瞄准自己的样子:别想投胎哦!

自己这么一个菜鸡,去参加高手如云的求道大会,和一个含着奶嘴的小婴儿跑到武馆面对一堆肌肉虬结的壮汉大喊踢馆了,差不多一个意思。

“距求道大会还有四个月时间”这句话,在江暮寒听来,相当于“你还有四个月的阳寿。”

可是,沐浴在梁宗主寄予厚望的目光下,江暮寒不由自主淡然揖礼道。

“弟子定当,不辱使命!”

说完这句话,江暮恨不得跳起来,转体翻腾两周半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当了三年圣子,硬是把装逼训练成了肌肉记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隐瞒,不隐瞒我就不会被误解成天才,不被误解成天才,我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么一个窘迫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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