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了。

江酒调完了最后一杯酒,垫上杯垫,缓缓推给吧台前坐着的魔女小姐。

魔女小姐端起那杯酒抿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

期间两人没说一句话,微妙的沉默笼罩了整座酒吧,仿佛是暴雨前的宁静,昭告着接下来即将有精彩大戏要上演。

先开口的是江酒。

“所以到底怎么样才能在短时间提升魔力呢?”她低着头,似乎很漫不经心地问,“是献祭,诅咒,还是进行类似的仪式?”

就像著名网游中的那句著名台词。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几乎在所有魔幻世界观中,等价代换都是永恒的真理,得到什么东西的同时就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江酒有这样的自觉……

可也得看魔女小姐愿不愿意给她提供敲门砖。

但很显然,魔女小姐现在似乎不是很情愿。

她抬头,面无表情地与江酒对视:

“我为什么要帮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迅速提升力量的目的是为了帮那位安氏集团的大小姐吧?”

沸腾的情绪勾动了魔力,就像江酒被强行灌下魔药的那一晚,无数裹着粘液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爬出,蠕动着渐渐挤满大半个酒吧。

江酒甚至感觉到有两条触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她的脚腕,并缓慢向上进发,隔着裤袜在她肌肤上留下冰冷滑腻的质感。

可她却还能保持平静,甚至微笑:

“那我求你好不好?”

下一刻少女就装出楚楚可怜的听话模样,甚至像模像样地咬了咬嘴问:

“求求你惹主人,人家什么都愿意做的。”

魔女小姐气的肝疼。

她攥拳,原本缠住江酒小腿的触手便爬上了她的大腿。

“你真的好喜欢我啊江酒,所以为了我,你要去救安氏集团大小姐?”魔女小姐咬牙切齿地问,“你觉得我会蠢到帮自己的敌人?”

在旁人眼中缄默魔女从来都是冰山般漠然的性格,可一旦她面对江酒就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冰山融化,被火气烧开,咕嘟咕嘟地沸腾。

江酒却好像对此毫无自觉,依旧是一副弱小无助又无辜的样子。

“敌人?”她非常懵懂无知的问,“为什么主人你会觉得安宁是你的敌人啊,首先我不喜欢你,其次我也不喜欢安宁……既然如此怎么能说是敌人呢?”

“……”

硬了。

这下是真的,彻底硬了。

魔女小姐终于按捺不住拿出了魔杖,准备命令触手再进一步。

可这时江酒忽然俯下身来。

她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着可人的红晕,浅樱色的嘴唇抿着,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诱惑,乌黑长发落下,让人想到深山簌簌落叶潺潺流水的阴凉。

如此,少女逼近了莉莉丝,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璨然一笑:

“如果以后你也像安宁现在这样的话,那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

“所以,帮帮我好不好,莉莉丝?”

江酒轻声喊魔女小姐的名字。

莉莉丝的手颤了颤。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收回了魔杖,却不敢再与江酒对视,有意识地逃避着她的注视,然后低声反驳:

“……你以为我这个大魔女会像区区异类一样变成丧家之犬,只能指望你来拯救么?”

江酒却没说话,只是微笑着重新站直,低头,把吧台上魔女小姐用过的杯子拿过来,用毛巾慢慢擦干净。

可原本缠在她腿上的触手们却悄然退去了,只在丝袜上留下层滑腻的粘液。

酒吧重归静谧,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接着又过了一段时间,大约有两三分钟,江酒忽然听到蚊吶般的细微声音:

“……血,用我的血。”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魔女小姐,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酒吧里忽然响起当啷一声脆响。

是高脚凳被碰倒的声音。

柔软,冰凉,魔女小姐忽然吻住了江酒。

但在唇瓣碰触之前,江酒听到了魔女小姐的呢喃。

“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吧……你这个坏女人。”

江酒垂眸,放下手里的杯子和毛巾,轻轻揽住魔女小姐的腰。

然后,她咬破了少女的嘴唇。

甘甜的味道自舌尖弥漫,胜过她此生品尝过最美味的酒,莫名有风和雨露的味道,又朦胧得像云雾。

生的气息忽然降临于这狭小的酒吧,无论是吧台还是卡座,插在酒瓶里的百合都开始疯长,分泌出醉人的甜香,景观鱼缸里的金鱼不知为何都把头转向江酒与莉莉丝,而后隔着玻璃恭敬地俯首。

江酒感觉自己被丰沛的力量注满,但却并未就这样推开莉莉丝。

她一直等到了莉莉丝主动推开她。

“滚吧。”

魔女小姐冷冰冰地骂。

“谢谢。”

江酒认真地点头,然后弯腰从吧台里钻出来,拿上放在门口雨伞架上的黑伞,就这样离开了。

酒吧中的魔女小姐直到目睹她打着伞消失在雨里才转过头,端起那剩下的大半杯魔女之夜,仰头,一口气全给灌了下去。

嘴唇的伤口一瞬间愈合,可她的表情依旧冷漠……却又不知为何带上了些许的疲惫。

“到了那时候,你真的会去救我么?”

魔女小姐说完忍不住磨了磨牙。

不知为何,她觉得江酒那坏女人屑归屑,但许诺了会救她之后就一定会去的。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讨厌啊,那个……渣女。”

她无可奈何地趴到了吧台上。

……

安氏大楼倒塌的废墟中,重新汇集出人形轮廓的张先生重新活了过来。

他下意识想要深吸一口气来平复情绪,却又突然想起如今他是星之彩已经不能呼吸了,于是只能沉默地悬浮在原地。

中断的记忆接续,张先生以触觉看向安宁倒下的位置,却并未如他预料的那样看到已经少女丧失生机的冰冷尸体。

他看到了一把伞面很大的黑伞,还有蹲在伞下,轻抚安宁脸颊的女仆小姐。

是安宁请来的帮手么?

张先生想着,像平时那样露出绅士般和蔼慈祥的笑容——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没有脸了,所以在女仆小姐眼中,他只是扭曲了下原本应该是脸颊位置的星光。

然后,低沉的嗡鸣声组成了属于人类的语言:

“不用费力了,她已经去找她的父亲了……接下来,就是你。”

可女仆小姐却没有看他哪怕一眼。

她只是看着安宁,而安宁则艰难露出急迫的表情。

“快……走。”她拽了拽女仆小姐的裙摆,“我快不行了……可你是无辜的,快走……”

女仆小姐置若罔闻般叹了口气:

“虽然我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随时确认你的状态,可我还是该早点来的,那样你就不用受这么多折磨了。”

“对不起啊,安宁。”

她轻声道歉。

安宁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又用力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她说着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所以你快走吧……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也不用为我报仇。”

“报仇?可你现在还没死啊。”

“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安宁苦笑。

她的身体已千疮百孔,那瓶禁忌魔药确实能成百上千倍地提升力量,但也在迅速透支生命的本源。

无论是之前受的伤还是魔药带来的副作用都足以让她脆弱的身体崩溃,她真的已经快要死了。

可女仆小姐闻言却勾起唇角,问:

“安宁,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喝酒,你问我如果你死了的话会怎么样么?”

安宁茫然地眨了眨眼,努力回想。

那天她跟下城区的异类们厮杀,遍体鳞伤,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酒吧。

女仆小姐帮她治好了伤势,拉她喝酒,于是她们俩来到天台,坐在矮矮的女墙上喝一瓶威士忌。

那时候她已经有点麻木了,有些悲哀,觉得这样的日子大概没有尽头……或许不知道哪天就会横死街头,越想越难过,于是喝醉了之后下意识问女仆小姐她要是有一天突然死了怎么办。

然后女仆小姐是怎么回答来着?

她昏昏沉沉地回想那天发生的一切,想到了火,想到了雨,最后终于拼凑出完整的句子。

于是,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慢慢地念出了那句话:

“……在雨中逝去的,都将在火焰里重生。”

然后,安宁看到了女仆小姐脸上温柔的笑容。

“没错,”女仆小姐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所以重生吧,安宁。”

有火烧了起来。

从眉心开始,蔓延四肢百骸,最终把少女的全身都包裹进去——伤口在燃烧,痛苦在燃烧,所有给她带来伤害的概念都在盛大的火焰中化为乌有。

她将在火焰中重获新生。

而女仆小姐这时终于优雅地起身,转头看向不远处沉默的张先生。

她微笑着扔掉了雨伞,就像骑士们脱下手套扔给敌人以提出决斗请求,于是,雨伞晃晃悠悠落在了张先生脚边。

张先生下意识想要低头去看,却又听到了女仆小姐一如既往温柔好听的声音。

“我今晚心情很不好,所以请您稍微忍一下,可以吗?”

“您不说话的话,我就当成是默认了。”

“好……那我来杀您啦。”

下一瞬间,女仆小姐拿着魔杖,笑眯眯地出现在了张先生面前。

她来杀人了。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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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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