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的对象当然是妹妹林潇。

当时秦翌让林潇教他跳舞，结果发现开始双人练习的时候，这个本该对他冷眼相向的继妹居然害羞了。并且，从来都不叫哥哥的她，居然第一次叫了秦翌哥哥。

因为秦涛在前两天前回来了，兄妹两个也不太好继续在家里练习，于是就偷偷的去小区里人比较少的空地里练。单独相处的时间更长了，秦翌也就听到了林潇更多声的“哥哥”。

而且，当林潇发现秦翌似乎并没有反对这种叫法之后，每次和秦翌说话都要先加上一个“哥哥”。早上起床见到秦翌要来一声“哥哥早上好”，吃饭的时候要来一句“哥哥吃饭了”，练完舞擦擦汗准备回家了，林潇还要来一句“哥哥你今天哪里哪里掌握得不太好”。

这让秦翌完全始料未及。

虽然林潇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这份态度的转变却还是天差地别。这让秦翌甚至有点怀疑林潇这家伙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诡计……

但总之，结果是好的。

在林潇的陪同练习之下，秦翌跳华尔兹虽然算不上好看，但至少不会踩到舞伴的脚了——可以说是林潇把苏夕本该承受的被踩脚的滋味全部承受了。

秦翌轻轻扶着苏夕的腰，牵着她的手，在音乐的节奏下轻快地舞动着。

苏夕从未料想过小翌会有这么熟练，在跟随着对方的步伐的同时，腰间被触摸的羞涩感也渐渐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感觉。

小翌为了自己……肯定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吧。

苏夕微微抬起头，望向秦翌的目光越来越温柔，在灯光和音乐的渲染下，眼神都有些迷离了。不知不觉间，她的目光就仿佛是被秦翌吸引了一般，长久的对视中，再也分不开了。

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开始加速涌动。分明是这段时间见到小翌以后，就有的那种很窘迫的心情。可是这一次，苏夕完全不想逃。

秦翌自是不必多说，苏夕的温柔他完全都感受得到。

整个场馆内，就只剩下了这两人长久地对视着、舞动着。

“夕夕。”秦翌牵着苏夕的手，另一只手在苏夕腰间轻轻捏了一下，“对不起。”

这个小动作惹得苏夕险些发笑，她微微歪着头，脚下动作不停。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如果不是我，你的腰就不会受伤。现在，或许你早就足够在这样的舞台上，面对着上千名观众跳舞了吧。”秦翌说。

“我就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好长时间都在躲着我。”苏夕微笑，目光集中在秦翌的眼睛上，“其实我一直都想对你说这句话——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啊。”

秦翌现在都还记得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因为出门上网打游戏被秦涛发现，和老爹大吵一架的他骑着自行车出门遛弯。然后刚好撞见了准备来找他玩的苏夕，当时的苏夕已经搬到江北新区了，过来一趟要花很长的时间，因此在看到秦翌的时候，苏夕还很兴奋地招手呢。

正在气头上的秦翌见到从小就一直很要好的朋友，自然是想要好好倾诉一番，于是让苏夕坐在自己山地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起去遛弯。现在想想，山地自行车一般是没有后座的，而秦翌加装了后座，却从来没有搭过其他人。会坐上秦翌后座的女孩，也只有苏夕而已。

两人从秦翌家出发，经过了长长的林荫小道，开上了附近小型森林公园的山路。一路上，见到好朋友的苏夕很是开心，不断对秦翌分享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成果。阳光透过林间的树叶，在车道上洒下偏偏光斑，白裙的少女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纤细的小腿晃呀晃的，裙裾被风吹得飞扬。

初中毕业后，有国际上很出名的专业舞蹈团队找上了苏夕，想要邀请她去参加一场类似于舞蹈选秀的国际比赛，只要取得好成绩，就能获得舞蹈专业方向的国外名校的推荐信。在专业方向得到肯定的苏夕当然是相当高兴了，这个好消息连父母都还不知道，她就直接跑来秦翌家里找他分享了。

可当时叛逆的秦翌根本听不进苏夕的话语。

他面临的家庭矛盾使得他很少再露出笑容，与顺风顺水整天都乐乐呵呵的苏夕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更何况，少女在那个年龄早已经开始成长，身材越来越高挑、长相越来越甜美的苏夕，总是会让秦翌产生自卑感。

满脑子都是老爹吵架画面的秦翌没有对苏夕的分享做出回应，然后，在上山的急转弯处，山地自行车打滑摔了出去，撞上了旁边的护栏。

后果便是秦翌的手摔骨折了，而苏夕腰部受伤，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完全错过了那场比赛。

秦翌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在医院里，压抑的气氛下，苏夕和她的父母都在安慰自己的场面。

这是他前世多年都没能解开的心结，直到这个心结被更大的绝望所代替。

而现在，秦翌第一次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如果不好好道歉的话，是不行的。

只是，苏夕说她不在意，让秦翌心里的愧疚再度升级。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的夕夕或许早就不在南陵一中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明明很喜欢舞蹈，却连去舞蹈社的次数都要严格控制。有时候他甚至阴暗地想，是不是就是因为当时已经快要一无所有的自己，忍受不了连夕夕都要离开自己去追寻梦想，才会在那种时候犯错……

“可是，就是因为我，你追逐梦想的脚步才慢下来，而且那场关键比赛的初选也因此错过。”秦翌压低了声音，放在苏夕腰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所以我才说小翌你超极笨的嘛。”苏夕轻轻一笑。

“我哪里笨了？”

“哪里都笨，真想给你取个笨蛋的绰号。”苏夕停下脚步，搭在秦翌肩膀上的手伸出食指，点在秦翌的鼻尖上。

“住院那时候就已经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啊，我一点都不在意，完全没放在心上的。”

“可……在舞蹈专长上有所建树，不是你的梦想吗？我把你出国深造的机会弄没了，还导致你现在都没办法好好练舞……”

“我那时候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至于参加比赛然后出国……”苏夕眨巴眨巴澄澈的大眼睛，“我从来就没想过啊。”

“啊？”秦翌呆住了。

“真是笨蛋。”苏夕巧笑嫣然，“你那时候整天愁眉苦脸的，我怎么放心得下啊。”

“我确实是笨蛋。”秦翌将苏夕的双手都握住了，声音颤抖。

笨到家了。

从前世到现在，一直都在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