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西城城门下,鹿云衫立于原地,彷徨不知所前。

她本想回家。

却发现回去一趟毫无意义,到底不过一间竹林小屋而已。

而且路程遥远,徒废时间。

可留在这御西城,也全是不好的回忆。

昨天发生的事都还历历在目,鹿云衫每回想起今早的惨状和那个白衣女人的身影,她都会气到发抖。

愤怒之下她醒悟了。

我不能就这么逃走了。

我要报仇。

谁生下来也不是天生就要给人欺负的,重生落得这副模样又怎样?身为女子被迫失身又怎样?

好不容易有了新生的机会,被糟蹋成这样,怕我也要爬到她们面前,狠狠的咬上她们一口。

于是她转身回去,面对偌大的御西城,迎上人流。

现在小本本上的两个人。

一个是无名无姓不知真面目的骗子。

一个是玩弄自己之后随手扔掉的权贵。

无论是大海捞针还是斗地主,都不是她此刻愿意做的。

毕竟除了手里的五百两银票,现下是别无他物。

可笑这还是自己的卖身钱。

钱能干什么呢?

能吃穿,能享乐。

却不能解决她面对的难题。

难道要去乡下种田,像小说里那样养精蓄锐、厚积薄发吗?

她没那个耐心。

于是她决定去干老本行,原路折返,回去那个让自己沦为破鞋的青楼。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把自己再卖一次。

只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做一些功课...

不多时,老鸮见鹿云衫回来,很是惊讶。

“鹿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明明她走的时候还一身的伤,现在居然杀回来了,走路还带着风。

不会是被玩坏了,报复无门要砸场子吧?

就算你让我一根胳膊,那也不能够啊。

当我江月楼没人了不是?

于是使了个眼色,唤来两个精壮猛男来秀秀肌肉。

鹿云衫可没心情看这些男人,也不啰嗦,直接问了一句。

“你们这儿最贵的姑娘是谁?”

“鹿小姐不是说我们这个地方你一刻也不想多留么?怎么还问起姑娘来了?”

“我被人卖来卖去折磨了一宿,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说完拿出那张银票在她眼前晃了晃。

“难道是怕我银子不够?”

“那...自然是够的,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不过我可先说了,咱这儿最贵的姑娘啊,也不是有钱就能享受的,得看你对不对她的眼缘了。”

“我花钱,还得看她的眼色?那我不成跪着要饭的了?”

“想见我们熏儿,你还真就是跪着要饭的,就你这些,还不一定能舔上一口。”

有意思,这就是青楼的顶流吗?

“具体得花多少钱?”

“都说了,看眼缘。”

“那就是说可以白嫖咯?”

“呵...你这姑娘说话可真有意思,先不说你一个女人她愿不愿见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就敢这样对我们熏儿大放阙词,别光说了,有能耐就去那楼上试试,可别花光了自己的卖身钱,最后落了一场空,哭都没地儿哭去。”

见老鸮指出了熏儿的房间,鹿云衫算是锁定了目标。

“小女第一天学会说话,就承蒙褒奖,那便听大姐的,过去试试了。”

“哎哟...看见没看见没,什么口气。昨个儿还在我们这儿卖了一遭,今天就想调戏咱家熏儿了,碰瓷也不带这样的,别是想重操旧业,学人模样吧?只怕是不知道我们熏儿的才情,乌鸡见凤凰。”

望着走上楼去的鹿云衫,那老鸮看笑话一般的指指点点,还掏出一把瓜子来嗑上。

鹿云衫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因为她本就是来重操旧业和学人模样的。

既然现在的自己除了女人什么也不是,自然要想办法变成这个世界最受欢迎的模样。

加之现在的自己已经基本告别了良家妇女的形象,青楼女子也未尝不可。再看着薰儿姑娘的离谱要价,想必人脉也都是精品。若是能问出一个投门去处,那就更好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熏儿姑娘,会是何等的气质殊容呢?

但她还没到熏儿姑娘的门前,身边已经被一众人围上,都是些看热闹的,对这姑娘见姑娘很是好奇。而且这位虽然鹿小姐素面朝天的,却美在风骨,一张素脸虽然没有精心打扮的艳,一颦一笑却尽是清美之感,就是不知为何,一但对上她那双略带愁苦的双眼,就有些想欺负她的感觉,就好像手捧一只可爱的小猫,心里就暗暗生出一丝若是捏死它会如何的冲动。

再加上她藏在风衣下呼之欲出又带着残缺的身形,就更让人想去菲菲了。

这竟是一个能勾起人心底罪欲的女人,而且听说昨天还在楼里卖身。

眼见这么一个女子谁心底不抓痒?

欣赏这种集残缺和凄美于一身的尤物勾出的罪欲和刺痛感,是欲罢不能的。

只想让她痛上加痛,以痛止痒。

可是痒在他们心里痛在鹿云衫身上,鹿云衫要是知道别人都这么想她,指定当街骂娘。

好在她现在已经赎身,不然鬼知道这些现在笑嘻嘻的酒客买了她会做些什么事来。

那些人现在更关心这样一个女子去买另一个绝色美人的花酒,要是成了,该是什么景象啊?实在让人都浮想联翩。

嗑她们这对儿,不比嗑瓜子来的香啊。

在熏儿门前,鹿云衫将房门敲响。

稍过一会,门内传出一阵御中带甜的声音。

“门外何人?所为何求?”

鹿云衫还没开口,男人们先帮她接了话。

“熏儿姑娘,门外也是一个姑娘。”

“一个姑娘?找我做什么?”

“求见你的容貌,求宿你的香房。”

话音落下,一群男人面红耳赤的发出了尖叫。没想到见女人对女人这样言语露骨,竟比自己第一次告白还兴奋啊。

“姑娘怕是在说笑,我这房间也从不留人的,还请回吧?”

“并非说笑,不知熏儿姐姐怎样才肯相见?”

“都是女子,只怕是你钱多得没处使,借我来做消遣的,若是那样,还是收好你的钱,不见的好。”

听到这话,鹿云衫寻思这薰儿竟然这么有格调,不收我的钱,意思是逼我白嫖?

还有这种好事?

“那若不说钱,姐姐如何才肯相见?”

“今日甚闲,不如诸位各作诗一首,我选一位有才之人相见吧。”

这是要比试诗文?

门外一众男子忽然亢奋起来。

过去那些能与熏儿姑娘相见的,哪个不是金银珠宝稀世名画奉之后的事了?今天竟然作诗一文就可以?

“有这种好事儿?那还等什么,我先写了。”

“诶你写什么啊?”

“熏儿姑娘原是炎国贵族,炎国覆灭之后才沦落至此的,那当然是要安慰她了。”

“在理。那鹿小姐承让了。”

果然,这是觉得我一个女人应该没什么文化所以刻意刁难我的吧?

比写诗?

让一个穿越者和这些花酒之徒比写诗?

也太小看九年义务教育了。

而且还好鹿云衫提前做了功课,在书店泡了老一会,把被用过的,诸如某调歌头的诗放进了黑名单。

好在现在是大乾开国不久,少有亡国之诗被用到,于是她选定了目标。

很喜欢高中语文老师说的那句话:“你们要是穿越了,这首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就很适合拿去撩那些亡国落魄的贵公子和大小姐。而且这种人往往内心很脆弱,很容易依赖上你。再用上你穿越后的什么金手指,超能力啊,帮她谋个反复个国什么的,就很爽,很王道。”

所以鹿云衫用一首《春花秋月何时了》送给了熏儿小姐,至于能力,因为和系统离婚,谋反复国什么的也就算了。

于是乎一大摞的书信给递到了熏儿小姐的屋里。

那老鸮磕着瓜子跟上来,又吹上些风凉话。

“所以还是说我们家熏儿心善呢,见你一个女子卖身赚钱不容易,没有坑你,不过我王婆子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的,不过是运气好碰见了一个贵公子愿意赏钱给你,就别拿这这点儿出来丢人现眼了。拿着钱找个老实人好好过日子吧。”

“老实人刨你家祖坟了?”

“你才被刨祖坟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我就是拿再多钱,也知道现在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不像有的人搬弄两句就觉得自己充了好人,没了自个儿身份,这世上到底哪个不识好歹,可难说的很。”

“你...你这小哑巴,怪不得之前哑巴呢,这烂舌头的活该被老天惩罚。”

是,我活该,我也认,可为什么扯上老实人,我可不欠老实人的,我一个女人开发出来的女人,给了他们,那叫欺负老实人吗?

那是做慈善。

鹿云衫自我安慰的理直气壮,也不再理她。

犯不上再和这种总要嘴里带把泥巴往自己身上抹黑的人纠缠。

可倒也不是这王婆子真的有多嘴欠。

她看鹿云衫也是可怜,但没办法,心里就是觉得这是个红颜薄命的种,天生受欺负的命,而且越被欺负越有些凄美之感,对她落井下石,不仅有些罪欲释放的快意,还有些成全她的味道。

我这是欺负她吗?

我这是成全她啊。

是做慈善。

可她现在的性子,明显和她的气质犯冲了。娇滴滴的多好啊,变成这样,大抵是昨晚当真被玩儿坏了吧。王婆子这样心想。

然而残缺的身体和加上让人脸红的过往,竟然让她一个倾国倾城的人设变成了红颜薄命的气场,还因此招祸,这个鹿云衫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只觉得这穿越的剧本实在太烂了。

是个人都要欺负欺负我。

根本毫无体验。

就在这时,熏儿房里的侍女开门,将一摞诗文退了出来,然后问了一句。

“请问谁是于宴公子?”

鹿云衫抬起手:“我是。”

那侍女见是鹿云衫,回头问了一句:“熏儿姐姐,是那姑娘。”

屋内的声音似乎愣住片刻,然后说道:“那让她进来吧。”

于是在众男人们逐渐发憨的笑容里,鹿云衫进了熏儿姑娘的香房。

随后,门内似乎想起了谁被谁扑到的声音...

让门外的笑容,愈发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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