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那是一声声缓慢且沉重的脚步声,就如同每一部有慢镜头的电影一样。那脚步声听起来,沉闷有力。文殊月清楚地记得这个声音,因为那是她妈妈的脚步声。那时正是冬夜,那个她跟着他的妈妈回家走亲戚回到了老家的村里,那个时候她刚刚出生,家里人非常想看看他们的小孙女的样子。虽然,那个时候文殊月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但是还是有些不利索。那个时候妈妈还需要稍微弯一点腰才能完全握住文殊月的手。在第一次见自己妈妈家里人的时候,害羞的文殊月只能躲在妈妈的身后,有些紧张的抓着妈妈的尾巴,露出自己小耳朵和一只小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的爷爷奶奶和一众的亲戚家人。妈妈以前是个立过军功军人,后来负了伤在一个城市里面当警察。文殊月永远都忘不了,妈妈在每天离开家门前那一刻自信和那英姿飒爽的样子。那个时候治安还不是很好,总是能时不时听到一些坏消息,但妈妈总是能给到她安全感。
就像是自信的家长,就会有自信的孩子,但有的时候也会有些自大一样。文殊月很崇拜妈妈,总是学着妈妈的一举一动,那天回乡,妈妈也顺便帮着家里做了些农活。虽然家人们都很忙,并表示不用小殊月帮忙,并让她找个地方自己玩。但她还是笨拙地学着妈妈找了个空地,学着妈妈忙碌的样子对着空气操持了一番,并脱下来自己的外套,任由自己被寒风吹拂。她当时在想“我要像妈妈那样,这点环境不算什么。妈妈都不冷,我凭什么冷?”
但是她还是低估了自己与妈妈的差距以及自己与寒风抗衡的能力。虽然她最终还是受不了,乖乖穿上了衣服,回屋烤火。但是高烧已经无法避免,裹在厚厚的被子里瑟瑟发抖直打颤文殊月,被其中一个亲戚注意到了。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
家里面没有退烧药,村诊所的大夫之前也回家探亲去了,这个时候村子里根本没有医生。最近的医院是好几公里外的县医院,那里还有医生。但是积雪雪封路,有车也出不去,自行车的链条更是冻上了无法动弹,只能靠跑才能出去。虽然记忆模糊,但文殊月永远都记得妈妈那坚毅且焦急的眼神,和自己被妈妈的怀抱和那些大棉被裹在一起温暖的感觉。以及妈妈脚下的大蹄铁撞击地面而发出的沉闷的脚步声。
文殊月当时不知道什么是生病,只知道自己很难受。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未知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除了发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牢牢地闭着自己的眼睛,想让自己好受一些。她的意识与来越沉,一种无力的感觉伴随着她。直到在她的意识之中,一双大手将她拉了回来。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里面了。她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以及充盈在鼻腔之中的浓浓消毒水的味道。首先她是疑惑,开始思考之前的事情。之后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哪里盖着一块湿漉漉的毛巾。她将毛巾取了下来,坐起了身。当她看到妈妈满脸疲惫的趴在床边,勉强扭着头朝着她微笑的时候。文殊月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心疼以及愧疚,哭了出来。但是除了哭,她什么也做不了,那个时候文殊月哭的很响,几乎整个走廊都可以听得到她的哭声。直到护士姐姐来安慰她,才止住了哭声。因为护士姐姐跟她说“你要乖哦!要是再哭的话,你妈妈就会担心地睡不着的。”
文殊月,抽了抽鼻子,强忍着哭泣,对着妈妈挤出来一个微笑。随后看着妈妈在另一个病房睡下,她才蒙在被子里面小声地哭泣,生怕自己的哭声会吵到妈妈。护士姐姐也是在那个时候,成为了妈妈的朋友,甚至当时还拍了照。文殊月,的两双小耳朵露在被子外面,失落地低垂着。
文殊月一直很好奇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妈妈跟她解释说,因为妈妈和爸爸的每个特殊的日子大多都发生在同一个月份里面,甚至文殊月出生的日期,正好也是爸爸妈妈结婚的日子。而且文殊月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抓阄的时候,什么都没抓,就奔着但是爸爸单位送的月饼就过去了。爸爸也算是有才,就灵机一动,给她起名叫做是文殊月,文是妈妈的姓,殊是特殊的意思,月,纯洁,温柔,发光发亮。所以文殊月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那一段时光真的是文殊月最幸福的日子了。直到那一声,打碎一切的枪响。
“本市发生了一起重大持枪抢劫案件,嫌犯已被警方击毙,经过验证,嫌犯就是近期流窜多地作案的悍匪——许周强。现场共有3名警察中枪身亡,一名重伤仍在抢救。再次我们沉重哀悼3位公安民警的牺牲,并希望正在抢救的民警可以康复。”虽然,盖着白布,但是新闻照片上那双自己攒钱找铁匠专门打的蹄铁,还牢牢地固定在妈妈的那双胶鞋上面。上面的小月牙图案,那是文殊月在妈妈生日的那一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的惊喜。
那一天文殊月哭得撕心裂肺,她不相信自己的妈妈死了,她在心中默默地祈祷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自己的妈妈没有死,自己的妈妈只是把鞋子借给了别的姐姐穿,妈妈还很安全,没有死。但是现实就像是那一天的冬夜一样,冰冷且不留情面。无可辩驳的事实,还是在理智里面告诉自己。妈妈,是真的死了。
爸爸在收到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便从单位踩着自行车,用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将惊慌失措的文殊月楼入了怀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抚着这个孩子受伤的内心。尽管他自己的内心,也在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在那之前,文殊月一直都不知道妈妈的工作是这样的危险。她一直以为妈妈会像是电视剧里面的那些警察主角一样,子弹擦边,最重的伤也只需要几天就可以治好了。但是沉重的现实,还是教会了文殊月什么是虚构与现实。
国家政策中有一条,是给烈士的子女高考加分,并且因为驹民(就是马娘的官方称呼)在人口基数上算是少数,所以也会进行加分。文殊月并不喜欢这样,因为妈妈不是分数,自己也不是分数,自己不需要特殊。但是政策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意愿就会进行改变。最终,在爸爸妈妈的亲戚朋友的羡慕的目光之中,拿到了别的普通人很难拿到的高考高分。最后上了大学———南川市驹民职业培训大学。
“文殊月!文殊月!醒醒!快醒醒!我们到南川市了!”爸爸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伴随着轻微的摇晃,文殊月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眼,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城市建筑,以及窗子倒影中跟妈妈有几分相似的脸和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到了地方了。
她揉了揉眼睛,朝着四周观察着。这是她和爸爸第一次坐高铁去那么远的地方。在那之前为了省钱,都是去坐普通的列车跑东跑西,只有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才会在拥挤的车厢之中睡一觉。第一次拥有那么宽敞的地方,以及平稳的感觉,文殊月不知不觉之间就睡着了。她看向身边的爸爸,那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老男人,基本上丢进人堆里面你就找不到的那种。
唯一能称得上是标志的东西就是他的老式圆框眼睛,眼镜腿根本就不是一个。虽然每次提起这件事情,爸爸都会露出自己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中还混杂着一些思念以及寂寞。因为,那是妈妈和爸爸能够结缘的契机,那个时候爸爸去边远的一个小村庄进行扶贫工作。那个地方是真正意义上的山沟沟,除了一段从古代就用到现在的石板路进到山里面,其他的地方都是些小土路。那个时候边境不太平,总是会有临近国家的间谍或者是罪犯通过这里的群山的掩护去做些坏事。而爸爸当时准备进行扶贫工作的村庄,就处在这样的一个位置。而妈妈就是驻守在当地山地哨所的一名巡逻兵。凡是讲到这个时候,爸爸就会拿出自己的老照片给别人展示,那个时候妈妈的样子。英姿飒爽,而且比爸爸要高。或许在那个时候,妈妈就跟爸爸有些意思了。因为这张老照片是爸爸地同事拍的,而画面嘛。实际上就是他们互相回过头看对方,然后对上眼神,然后愣了一下地样子。
而至于那不一样的眼镜腿,那是因为当地发生了地震,为了救人爸爸顶着自己的高度近视。从快要倒塌的房屋里面救出来了好几个人和不是人的东西,总计是3个小孩,和一个残疾的老人以及2条狗。等他从废墟里面翻还能用的东西的时候,就奇迹一般的发现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眼镜,只是被砸到了一个眼睛腿。而爸爸能发现他的眼睛,还是因为他的眼镜反光。后来,赶过来救灾的妈妈就用蜡和陶泥,以及铝。照着爸爸眼镜腿的形状又做了一个,虽然不太完美,连接处还是用细绳子绑在一起的。但是还可以勉强凑活用,就接着用下去了。后来妈妈跟爸爸结婚,回到城市生活,爸爸才在妈妈的软磨硬泡之下同意去换眼睛。不过当时都是些街坊邻居,特意私人定做不是同一个颜色眼镜腿来作为纪念。
文殊月刚刚回忆到这里,高铁里面的广播就响了起来”各位乘客你们好,欢迎来到南川市。大美南川,景秀胜画。南川是我国拥有悠久历史文化内涵的重要城市,江陵九骏的故事更是在当地家喻户晓。近期,全国骏奔杯大赛。将在市中心的南川人民体育场内举办。到时会有全国各地驹民职业学院的参赛者们,将会为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精彩比赛。请各位敬请期待。同时本比赛,也将由南川市政府人民福利彩票中心进行抽奖,希望各位旅客和市民朋友们踊跃参与!
就在这时坐在最外侧的一个男人,拍了拍爸爸的肩膀,试探性地问道“唉!朋友!你女儿是驹民吧!是来参赛的吗?”
爸爸看了他一眼,礼貌地说到“不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跟那个福利彩票有关系?“
那个男人一怔,忽然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多少有些不礼貌,随后收回手说到”差不多吧,你也知道驹民很少见。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参赛的选手呢。对了,那你们是来,上学的吗?是不是南川市驹民职业培训大学?“
爸爸看了一眼文殊月,在得到点头同意之后说到”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就是闲聊,等过了南川市这一站,我还得接着坐。好不容易碰上一个驹民,多少有点好奇罢了。”这个男人换了个坐姿接着说道“唉,你知道这个骏奔杯的大奖有多少钱吗?”
“多少钱?” “整整70万!而且这次的奖金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虽然中奖的机率很低,但是多多少少都有些人想试试,要不是我得去另一个地方办事,不然我也想去买一张彩票看看。”
骏奔杯,是一个算是有着快80年的历史的**赛项目了,算是从西方来的东西。在建国前,确实是带着赌博性质的比赛。但是在建国之后,被严格规范并进行了一定的改造。大概的流程从买票猜胜者,通过赔率赚钱的赌博。变成了以下这样的流程。
(1)购买你认为会赢的人的码票,每个人每场比赛仅限买一张,还需要进行身份登记。
(2)在你拿到你买的码票之前,还要指定7个数字,这些数字都是1到100之间的,而这些数字就是你的抽奖码。
(3)开赛之后,你买的票的数据就被固定下来了,无法进行更改,也不能再买票。
(4)如果你买的人赢了第一名,那么你手中的码票即为大奖票,这是你距离中奖的一半路程。
(5)在这之后,胜者会在福利局公证和无数观众的见证下启动摇球机,随机取出数字。只有所有数字都对上了的人,才能获得最终的大奖。
一般来说,来看比赛的人都是以万为单位进行计算的,每张码票的售价大概是5元这样,一些地方是6元或者7元。如果没有人中奖,那么这些钱很大的一部分会被收归国有。而其余的会从剩下的那些钱中,拨出一部分作为选手的奖金以及对于全国各地参赛学院的训练投资。虽然机会渺茫,但是高额的奖金,还是在不断地吸引着有些闲钱的市民或是走投无路的赌徒参与到其中。
“我是一个关注驹民赛事的人,这一次的奔骏杯可以说是高手云集。除了南川的孙展翼,以及吏州的李涛风,还有首都那边连战连胜从初级赛直升到奔骏杯的悍将——穆安云。我观察了近几个月她们的每一场比赛,我觉得穆安云的胜率最大.....“男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但是爸爸已经看准了时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随后打断了对方说到”很抱歉,这个时间估计车快到站了,我们以后再聊吧!殊月!我们收拾收拾东西!走吧!“说着爸爸便起身从车上方的储物柜中拿出了自己的挎包,随后走了出来。而文殊月也没什么犹豫,立刻跟了上来。就像是爸爸计划中的那样,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列车便停了下来。
文殊月走到站台上,她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随后她望向了身后远处高楼上的几个红色的大字”欢迎来到南川市!“文殊月收了收自己的双肩包,跟着爸爸往出站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