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你竟敢……”
李倾敌哆嗦着嘴唇,双目圆睁。
“就许你毁别人修为,不许别人毁你的?”
任然笑得很欢脱。
讲真,他完全不会用剑,即便是刺破李倾敌气海的那一击,也丑陋得像是街头混混拿着水果刀从西瓜上挖一块三角尝尝这瓜熟没熟。
可他的剑意确实无可匹敌,在未婚妻离开之后,任然在樱空山的禁闭室里领悟了一些很关键的东西,在它的影响下,任何剑意,或者别的什么意,都不过是很简单的戏法而已。
彻底破防的李倾敌,时隔三年再次怀疑人生。
任然这一剑,确实只用了筑基期的灵气,可是在几乎圆满的剑意加持下,李倾敌被完全压制了。
苏沫黎看傻了,李倾敌已经是年轻修士中的翘楚,但是和这位相比,简直像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子。
“这个,吃下去。”
在苏沫黎愣神的时候,任然丢给她一枚丹药。
鎏金的底色,黑白的流光,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苏沫黎的瞳孔骤然紧缩。
“归元丹?!”
“嗯。你现在气海破碎还没多久,赶快吃下去,修为能恢复得差不多。”
“唔……”
“别唔了,让你吃就你就吃。”
见苏沫黎迟疑,任然索性从她手里抢过丹药,撬开她柔软的唇和莹润的贝齿,将丹药塞了进去。
“唔!”
苏沫黎略带幽怨地剜了任然一眼,旋即打坐认真炼化起来。
归元丹是极其珍贵的丹药,整个凌云宗,也就宗主手里有两枚。
不论多么严重的伤势,只要神魂尚未完全湮灭,吃下它之后,均会恢复如初。
破碎的气海,也能通过虹吸附近的灵气来修补。
苏沫黎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给她这么珍贵的丹药,明明是她不自量力,非要和李倾敌死磕。
此时,两位化神期修士的气海破碎,让这片区域狂风大作。
而在苏沫黎吃下归元丹后,混乱的灵气们似乎有了归宿,不约而同朝着她的气海汇聚,不多时,金丹重新凝聚,且比起苏沫黎之前的要更加强大。
看到这一幕,李倾敌气得肝胆欲裂。
他看得再清楚不过了,苏沫黎顺带将他的灵气也给吸了,结果就是,经此一役,苏沫黎的修为居然反而增长了两个小境界,来到了化神期七重境。
如果李倾敌身上有归元丹,和苏沫黎同时开始恢复,他敢保证,凭借着他的天赋,不仅能将自己的灵气尽数找回,还能侵占苏沫黎的一部分。
可是,他没有。
宗门里倒是有,可那是需要长老的批准才能拿到的珍贵资源。
现在李倾敌尬住了,再过一段时间,等到这里的灵气彻底消散,就算回到宗门后弄到一颗归元丹,他也得掉到元婴期比较低的境界,三年的苦修全部木大。
更何况,以剑宗“不养闲人”的狼性文化,李倾敌受了这么重的伤,经络都坏掉了好多,长老们愿不愿意为他消耗一枚归元丹,还真不好说。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
既然这个逼能轻描淡写地拿出归元丹给她用,说不定身上还有……
虽然但是。
难道要李倾敌像一条狗一样,向打败自己的人乞求怜悯吗?
“哇!倾敌哥,你这是什么表情?”
正在李倾敌犹豫的时候,任然笑嘻了,“该不会想跟我要归元丹吧?明确告诉你,我有,但我就不给你,嘻嘻嘻嘻……”
任然在李倾敌面前手舞足蹈。
归元丹在系统里的售价,一枚四万积分。
四万积分是什么概念呢,大概是任然签到半个月的收成。
不过给苏沫黎的那一枚是免费的,在苏沫黎受伤的那一刻任务就弹出来啦,将这一颗免费的归元丹赠与苏沫黎,任务奖励两万积分。
算不上奖励很丰厚的任务,但胜在简单不麻烦,况且任然觉得苏沫黎看起来蛮顺眼的,也就顺手帮了一下。
顺便废了看起来不顺眼的李倾敌。
李倾敌的心魔,大概是茶茶修魔早期的光荣杰作,现在的话,不管是东洲还是西洲,已经几乎没什么人敢挑战茶茶了,纯粹的自取其辱。
懂不懂婴澜王国时钟塔历史最佳毕业生的含金量啊?
本以为失败能让这位张扬跋扈的剑宗首席收敛一点,想不到居然让他变得更加烦人。
所以任然不介意帮助他稳固一下心魔。
废掉李倾敌也为任然带来了两万积分,这样的话里外里算下来相当于赚了两颗归元丹,赚麻了。
所谓系统。
是在任然重新悟道后出现的,也许是和新道韵的属性有关,这个系统简单、安静、很暖心,提供任务、开放商城,默默地为任然提供支持,像是win10自带的杀毒软件,你时不时便会忽略它的存在,但真遇上事儿的时候还是很有用。
有些任务任然会去做,有些不喜欢的就直接忽略,也没什么问题。
他真的很随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任然渐渐地不再被那么多规则所束缚了,曾经他是凌云宗的首席,是东洲域的未来,是所谓正道人士们最期许的模样,后来他坠落,他掉进臭水沟里,成为了师兄师姐们嘴里的反面教材,可任然觉得,现在他的生活比那时要好的多啦,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比如他觉得李倾敌很讨厌,他就动手了,也懒得想废了他之后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会牵扯出什么悲欢离合。
人世间很多事情扯不清的,想得太多只是自取其辱,任然早就过了钻牛角尖的年纪,有些时候越简单越快乐,凭直觉做事比起理客中冷静分析要更容易获得幸福。
所以任然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
如果能干翻师尊、追回茶茶,那就更好啦,不过这就是很大的一个计划了,并非朝夕可以完成。
……
任然在李倾敌面前跳舞嘲讽,舞跳完,苏沫黎也恢复好啦。
苏沫黎缓缓地起身,有些怯生生地靠近任然,无数想要说的话堆在喉咙,最终却只是“唔~”了一声。
可她的眸子却表达了很多,感激、崇拜、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的东西。
那些情绪,让李倾敌格外嫉妒。
呵。
你倒是抱得美人归咯。
那我呢?
剑宗首席,没啦!
什么都没啦……
灵气逐渐消散,李倾敌感到自己的修为开始倒退,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从体内被抽离,是力量?是灵魂?还是这么多年来身为天才少年、剑宗首席的骄傲?
他不知道。
毕竟他从小一直都是第一呀,父母也教育他,当第一最光荣,而第二……
“没有人会记住第二的名字。”
那个梅雨季节的午后,屋檐下,指导他练剑的父亲,如是说。
迄今为止李倾敌依旧记得那一天雨的味道,阴湿发霉,像是角落里的死老鼠。
不,那不是雨的味道,而是乡下老宅挥之不去的气味。
那是贫穷的破败的落寞的味道。
是失败者的味道。
李倾敌的父亲曾经是剑宗的弟子,后来在一次与魔修的战斗中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从此再也无法挥剑战斗。
“那年的门派分班考核,我是第二,第一有资格参加四大宗门联合举办的修仙尖子生冬季集训,而第二……只能在冰天雪地里砍魔修,拿命去赚宗门的积分点。”
“真好笑,明明第一才是班里最强的弟子呀,为什么最强的弟子可以在温室里把酒言欢,却要第二名去履行「卫正统,诛邪魔」的义务……如果,如果当时我的运气好一点,我不会受伤,我会继续向上爬……说不定现在道祖也知道我的名字咧。哈哈。”
父亲的故事李倾敌听过很多遍,从他的口中,从亲戚的口中,从父亲的日记里的文字,那是父亲的青春留下来的散文诗,并不高尚,却足够悲怆。
李倾敌从小一直是团体里的第一,自从他登上剑宗,便永远是同辈之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他也为此而骄傲自豪。
他也为此而骄纵嚣张。
这是理所应当的呀,这个世界本该如此,第一名,理所应当拥有支配他人的权利。
所以说呀,他无法忍受掉到剑宗第二序列的未来,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混乱的疯狂的朦胧不清的画面,他看到了十三岁那年被他斩断双腿趴在他的房间门前求他赏一枚粹骨丹却被许多人嘲笑的男修,他看到了十四岁那年被他压在身下以一把玄品灵剑为诱饵破chu的女修,他看到了那些曾经被他踩在脚下、吆来喝去、剥夺尊严的同窗们,环绕在他的身边,低头俯瞰着他,一双双狡猾而促狭的眼睛里是刻薄,是愉悦,是反攻倒算的畅快淋漓,宛若被耕田的水牛一脚踩爆的西瓜,汁水四溅,一片狼藉,西瓜的残渣洒在李倾敌的脸上,冰凉刺骨,混着牛粪与腐烂泥土味道的恶臭恣意弥漫……
那种未来,仅仅是想一想,都会令他恶心得胃部抽搐、浑身颤栗。
是啊。
赢者通吃,败者食尘。
我,李倾敌。
是第一。
必须是第一。
只能是第一。
不能不是第一!
不是第一的人生……我宁愿不要。
于是在那一刻李倾敌的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他抬起虚弱的手臂,再次举起了剑。
这一次,他利用乌雷秘境暂时赋予的渡劫期修为,尝试引动天劫。
轰!
通天紫电仿佛在天幕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黑色的不详烟气,沿着那道裂口倒灌进来。
整座秘境摇晃起来。
任然愣了一下,皱眉喝骂道:“有病吧?借助秘境的力量引动天劫……会惊动密兽的。”
“那又如何?”李倾敌吐出嘴里的血水,面色癫狂,“你们毁了我……干脆,不如一起死在这里算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