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对江酒说过,安宁背后的安氏集团是研究异类的权威机构,而作为安氏集团大小姐的安宁有非同常人的体质自然是合情合理的事。

只是半天而已,她身上原本能轻易让普通人当场去世的重伤莫名其妙就痊愈了——虽然其中的确有江酒治愈魔法的帮助,但更多还是依靠她自身的非人体质。

像壁虎或是海星,被撕裂的肌肉肉眼可见地蠕动,生长,填补空缺,伤口便随之愈合,甚至没有伤疤,只剩下与四周相比显得颜色更浅更娇嫩的一点痕迹。

除修复身体消耗能量带来的虚弱以及[编剧]带来的副作用以外,她几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垂死病中惊坐起,借问酒家何处有。

恢复正常之后安宁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找女仆小姐喝酒。

时间是第二天下班,客人走完了,驱人结界在发挥作用,刚下过雨,空气清新许多,夜空是难得的澄澈干净。

酒吧所在的一整栋楼都是莉莉丝的资产,所以江酒可以随意带着安宁去楼顶天台,顺便拿上上次没喝完的半瓶酒和两只酒杯。

她们俩坐在天台边缘,腿垂在半空中,底下是百米高空,如果是恐高症患者的话可能已经手脚冰凉全身发软甚至晕过去了,但还好她们俩都不是,因此可以淡定地倒酒,举起酒杯,碰一下。

咕咚。

女仆小姐一口气喝完了自己杯里的酒,随手把酒杯放在身旁,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就像踢水玩一样晃悠裹着白丝的小腿。

“其实咱们俩现在已经都不可能喝醉了。”

她突然说,然后微笑着转头看安宁。

安宁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慢慢点了点头:

“嗯……”

至少从身体这方面来说她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自然不可能被区区酒精麻醉,事实上除非把她体内的绝大部分血液换成雪花青岛或者百威,不然就算喝再多酒她也依旧精神抖擞。

嗯,大概就是随时都能跑去开军舰的水平。

“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这句话是否可以被解读为你获得的越多代价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呢?”

女仆小姐转过头去看着天空轻声感叹:

“有了非人的体质,当然就不可能再体验属于普通人的快乐……当然这样说好像有点何不食肉糜了,是吧?”

她笑了笑,又轻声问安宁:

“安宁小姐,你有没有希望过失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然后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呢?”

“……有。”

“果然是有过啊?”

“可不是现在。”

“嗯?”

女仆小姐看着安宁,而后者神情略微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成拳。

“现在我还需要力量,”她说,“普通人是没办法复仇的。”

放下剑我就不能保护你,拿起剑我就没办法拥抱你?

那还真是……让人难过呢。

“也对。”

江酒点了点头,拿出魔杖一划,被放在她们俩之间的酒瓶便轻巧地跃起,自动倒好了两杯酒。

她端起其中一杯,朝安宁示意:

“祝你复仇成功,安宁小姐。”

安宁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端起另外一杯酒,跟她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其实按理来说威士忌是要慢慢喝的,有个词不是叫品酒么,只有含在嘴里慢慢品味才能感觉到那独特的风味,而不是像安宁一样牛嚼牡丹酒到杯干。

她这哪像是在喝酒啊,倒像是在自虐。

因为痛苦,因为难过,因为某些事情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所以江酒没继续给她倒酒,而是安静地看着头顶夜空发呆。

然后她听到安宁主动开始了新话题。

是道歉。

剑一般沉默寡言的少女低声说:

“对不起,你给我的那把伞被我弄丢了。”

江酒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于是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的,一把伞而已,丢了就丢了吧。”

“可那把伞应该很珍贵吧,像是……收容物。”

安宁说着,突然想起昨晚的刀光剑影来。

她被人围攻,与一位见习魔女和她手下的魔物厮杀,那把大黑伞始终坚不可摧,帮她阻挡了不知道多少伤害,甚至还被她当作武器,抵消了见习魔女对她使用的魔法。

普通人没有资格拥有超凡力量,他们接触超凡的唯一途径就是所谓收容物。

拥有超凡特质,危险而昂贵的,会被有关部门收容封印的神奇物品。

安宁几乎随时带在身边的那把短剑[编剧]就是收容物,而且还是比较珍贵的三位数收容物之一。

她不知道江酒给她的那把黑伞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收容物,但她知道那把黑伞很有用,甚至曾数次把她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这样就够了。

“我现在没办法赔给你,”她低着头轻声说,“只能等我报完仇以后想办法……你救了我两次,不,很多次,我可以为你当牛做马。”

让曾经的安氏集团大小姐给自己当牛做马恐怕是种相当奇妙的体验吧?

毕竟这是不知道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

江酒想着,没有给出反对的回答,却也没有同意,只是依旧微笑:

“那把伞不是收容物,只不过是我平时用来挡雨的,普通的伞而已,可能是被我用多了,就沾染上魔力变成收容物了。”

这句倒是实话。

江酒从来没想过趁人之危,诚然那样可以快速刷好感给安宁留下好印象,但太无聊太乏味,也太虚伪,她不喜欢那样。

之前魔女小姐骂她渣男,她其实是不承认的——她哪里渣呢,只不过是见一个爱一个分一个,不断结束并开始新的感情,想给天下所有缺爱的漂亮妹妹一个温暖的怀抱罢了。

至少,她对于每段感情都是认真的。

而安宁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她也不会因为江酒的这番说辞感到更加感激——恰到好处的坦诚是能让人心生好感的,例如如果有人弄坏了你的东西心生惶恐,而且先入为主认为那件东西很贵,你当然可以利用信息不对等的优势承认下来,让他赔偿或是对你抱有更大的歉疚,但也可以选择说实话,让他松口气之后对你心生好感。

安宁理所应当会觉得江酒更值得信任了。

她难得笑了笑,又摇摇头:

“没区别的,不管是普通雨伞还是收容物都救了我的命,所以等我报完仇还是会想办法报答你。”

只是说着说着,她的目光微微黯淡下来。

“如果我能活下来。”

她跟着补充上一句。

从父亲遇难到如今已经快半个月时间了,她甚至还不知道谁是凶手,只是毫无目的地打打杀杀,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中间的确有调查出一些东西,但好像都无关紧要。

她感觉自己像落入蛛网中的蛾子,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反而会触动蛛网,惊醒隐藏在巢穴中的猎杀者,再然后,她就会在某天夜里无声无息地死在异类手中。

就像上一次魔女之夜,她被纯黑人形们包围那样。

那次是有正好出门买零食的女仆小姐救了她,可下次呢,下下次呢?

女仆小姐不可能每次都在,她也不可能每次都正好碰上好心人。

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死吧。

悄无声息地,无人发觉地,死去。

安宁垂眸,抓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以前她是不喜欢喝酒的,但如今她却慢慢开始喜欢喝酒了,大概是因为压力太大,又或者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

……但最讽刺的事情是她无论如何都喝不醉。

她想着,准备放下酒瓶,却忽然看到有另外一只杯子凑了过来。

“为什么要一个人喝闷酒呢?”她听见女仆小姐问,“不是还有我陪你么?”

她下意识抬头,便正好与浅笑着的女仆小姐对视。

心跳忽然停顿,而后加速。

安宁抓着酒瓶瓶颈的手抖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稳定。

“嗯。”

她低着头,短发垂落遮住大半张脸,让人没办法看得见是什么表情。

酒倒好了,两杯。

她们一人拿起一杯,酒杯碰在一起,当啷一声,清脆又好听。

……

时间慢慢过去,剩下的半瓶酒差不多喝完了,两只杯子被放在安宁那边,杯壁紧紧贴在一起。

魔女和异类都不会喝醉,但江酒是见习魔女安宁是半成品异类,她们都还没完全成熟,自然会一定程度上受到酒精的影响。

女仆小姐苍白的脸色微微红润了,心情似乎也不差——然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拍了拍腿,歪头轻声问安宁:

“你要不要……来躺一会儿?”

安宁愣住。

她的目光在女仆小姐裹着白丝,显得格外柔软而很有肉感的大腿上停留片刻,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最后终于犹豫着靠了过去。

“嗯。”

她略显笨拙地在天台边缘躺下,生涩地把头枕在女仆小姐腿上。

空气中隐约沉浮着薰衣草的香味,抬起头能看到丰盈的弧线和少女娴静的表情,墨黑长发如水般流淌下来落在安宁脸颊上,有一点点痒。

女仆小姐开始动作轻柔地帮安宁揉太阳穴,她的指尖微凉,力度适中,远处城市的霓虹灯亮得像一片星海,脚下车水马龙,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幻梦。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掉了,会怎么样呢。”

安宁突然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女仆小姐听了,略微思索片刻,然后反过来问她:

“你听过一句话么?”

她低下头与安宁对视,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呢喃:

“在雨中逝去的,都将在火焰里重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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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不是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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