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蒙堡,史密斯家族的办公室内。

和煦的阳光破开多日阴霾的天空,透过洁净的落地玻璃窗,盈满整个房间。

威廉男爵舒展开紧锁多日的眉头,脱力般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手里轻轻挥动手下的报告,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畜生终究是畜生,面对军队和教会的攻势下,到底还是没有办法攻进我的城堡,转而去往了其他地方……”他的指头轻轻敲击着桌面,“也不知道教会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已经可以治愈那些染病的患者了。嗯……暂时不能轻易和这些家伙撕破脸,这个组织的底蕴果然还是不可小觑啊。”

不过,如果这场灾难还没有结束的话……

就只能向那个家伙寻求帮助了。

威廉男爵的思绪飞往了几十年前的某天。

几十年前的某天深夜,自己正在办公的时候,窗外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他打开窗户,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便飞了进来。正当他诧异之时,那道身影主动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提出和他进行一场交易。

原本身为贵族的威廉男爵是坚定的光明神的信徒,遇见身为魔族的吸血鬼,他本能地产生了抗拒的心理,并在第一时间产生了与教会联系的想法。然而,当那个家伙提出可以帮助他永生的时候。他原本矫健的身体,便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麻木僵硬起来。

永生,多么美丽动人的字眼。身为贵族的他,何尝没有梦想过永远享受这些令人眼红的财富与地位。然而对于他这样没有魔力天赋的人来说,永生对其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念头罢了。而突然之间,他发现永生已经触手可及,于是,曾经坚定不移信仰光明神的他,也第一次质疑起了自己的信仰与忠诚。

【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得到什么,就必定会失去某种等价的东西。就像你们人类那个很厉害的炼金术大师说过的,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德古拉的笑容非常瘆人。

等价交换,炼金术大师爱德华·艾尔利克提出的一个观点。

炼金术的内在的法则——理解,分解,再构造成立。进行炼金术必须按照“等价交换”法则。也就是说,为了获得某种东西,需要以同等的代价交换,代价不够的话便需要以自己的任何部分(身体的一部分、记忆等等)被作为代价地填补而被拿走。

那永生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威廉男爵犹豫了,整整数十年。

而此刻,已经有些年迈的他,恰逢这次的灾难,他心底又开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反正,如果都是要死,不如去找那个家伙试试……

叱——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威廉男爵的思绪,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了正推门而入的自己的儿子,阿尔伯特。

“父亲,查清楚了!”阿尔伯特的脸上挂着一双熬夜的黑眼圈,但激动的神情依旧遮掩不住,“是格兰山谷的水源有问题!”

“水源有问题?”威廉男爵也没计较这小子不敲门就进来的事情,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所以,那里就是疫情的源头?”

“嗯,教会证实的消息,不会有错的,现在他们已经派人出发了。”阿尔伯特点点头,又有些疲惫道,“现在,重点是解决那些活死人和怪物们的事情了。”

威廉男爵摇摇头:“这倒是还好,那些活死人不分敌我,连怪物们也会攻击,所以他们不会同时出现在一起的。怪物们暂时都躲在埃尔文防线的废墟处,停止了进攻。只是……”威廉男爵交错双手,神情严肃,“我接到属下的消息,好像有什么东西可以控制这些活死人的意志。现在那些活死人,都往我们附近的村庄开始扩散了。”

“他们是想要先袭击附近的村庄,再慢慢包围我们的派蒙堡?”阿尔伯特被这招农村包围城市的做法震惊了,语气带着一丝不安问道,“活死人的数量有多少?”

“几百个吧……”威廉男爵有些不确定,“也可能上千个。”

“那种活死人……”阿尔伯特有些害怕地吞了一口口水,“魔力程度至少有LV15啊,上千个……”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父亲,您说活死人往附近的村庄扩散,那……也包括格林村吗?”

“应该吧。”威廉男爵有些不解道,“怎么了?”

“没什么……”阿尔伯特有些失落地转过头,“应该……没事吧……”

那个女人,会那么厉害的魔法,应该没事吧……

……

此时,格林村的宁静被打破了,自从村长罗恩宣布了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往格林村聚集的消息过后。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大包小包的行李,争先恐后地准备逃离这个地方。一时间,村庄就好像变成了热闹的集市,又乱糟糟地像是着火的蚁巢。

逃跑,避难,求生,一时间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有的人舍不得自己的家产,不断地往拖车上放上值钱的行李物品。

但有些人却已经等不及了。

“带上这个锅吧,我用惯了几十年了,到时候在路上还可以做饭。”

一个村民妇女吃力地提着一口黑色的铁锅,打算将其塞进满当当的行李当中。

“都什么时候了!还带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她的村民丈夫一把打掉那口锅,神色匆匆地把自己老婆推出门,转身将门带上。他留恋地看了这个住了几十年的家一眼,随后一呼吸,一咬牙,神色决然地拖着重重的行囊,和自己的妻子往村外走去。

“爸爸,我们去哪里呀?”坐在拖车上的孩子天真地问道,“我们今天不在家里吃饭吗?”

听见身后孩子的疑问,这个村民忽然觉得有点想笑,这傻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呢。

他继续拉着车,头也不回地说:“去哪里,还没想好,先往东边走吧。今天就不在家里吃了。”

“那去那里吃啊?”

“好了,”孩子的母亲摸了摸他的头,“别问那么多了,你爸爸已经很累了。”

“嗯……”孩子嘟着嘴,“那也得说说什么时候吃饭吧,我好饿呀……”

“唉……”村民丈夫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后道,“到蒙德城,到那里,我们进城好好吃一些吧。”

蒙德城是帝国的经济重镇,沿海开放城市,在帝国里有着能与帝都维耶纳相比的经济地位。曾经有一位帝国的外交大臣说过,神圣罗曼帝国不能失去蒙德城,就如教会不能失去圣地耶落撒冷。

听到确定的答复,这个小孩也终于乖乖地安静下来。

而此刻,看着村民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往远方逃离,比秋收还要热闹的景象,村长罗恩的心中五味杂陈。

终究,大家还是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吗。

罗恩感觉自己的腰背酸疼得厉害,想来是这些天一直在这里熬夜工作导致的,他吃力地找了一块地坐下,悠悠地看着这些逃难的村民。

“村长,您怎么还不走呀?”

罗恩的目光扫过,是一个方脸小伙子,他思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想起来,当初这小伙子出生的时候,自己还带他去教会那里洗礼过呢。

“我不急,你们先走吧,我晚点再离开,”罗恩对他挥了挥手,“我就一个人,不需要太多东西。”

是的,一个人。罗恩忽然自嘲起来,自己已经六十多岁了,却依然是一个人。

罗恩的外貌说不上英俊,但是也算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端正。曾经年轻时候的他,浑身体格健硕,也不乏追求者。

可出人意料的是,几十年来,他始终没有成家,虽然有时候他也动过这样的念头。

但是……

他的目光落向罗兰家的方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放不下,曾经的执念啊。

为什么,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不肯接受我。

为什么呀……

这些年,我已经暗示了多少次了……

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意,但是却又根本不在意。

唉……

算了,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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