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过了一天,却感觉像过了很久。
在牢狱中折腾了一上午,下午路过水月轩,那里姑娘们又将玄参团团围住,请其上楼喝醉赏琴。
曲有误,玄参顾。
这句话已经在未央城民间传开了,尤其在各大风月场所,玄参的名号甚至盖过了知名花魁。
可这些和胡桃并没有关系,这全程她都在围观。
到现在她都没能好好吃顿饭。
胡桃拿起一块凉掉的酥饼,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放到嘴中。
“凉透了……不好吃。”
本就不好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虽不好吃,但胡桃还是拿起一块送到嘴中。
被扣了一年的工资,放谁身上都会感觉郁闷。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冲动,自己身为一国公主,九五至尊之身何必与那种小吏一般见识。
甚至无需告诉曲莲丞相,夜狐楼就能将其安排,次日廷尉署的人就会把他收押。
胡桃换上睡衣,将湿漉漉的头发散开,坐在床边等待着苏月红前来。
半个时辰后。
奇怪,这个时间月红姐应该到了呀。
胡桃很纳闷,身为夜狐楼资深杀手的她不可能犯不守时的错误。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隔壁,玄参房间内。
玄参对着桌上大批量的药材,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暂时数量足够了。”
未央城中多人出现风寒温病症状,曾经修过流行病这门课的玄参很难不做点什么。
烛光摇曳,玄参握着小刀伏案工作。
一阵阴风吹过,微弱的烛光在风中熄灭。
哪来的风呀。
玄参回头看去,只见窗户不知在何时被打开,月光洒进屋内,仿佛一层寒霜。
大晚上哪来的邪风。
如此想着,玄参缓缓起身。
嗖!
明晃晃的剑刃贴鼻而过。
玄参下意识后退一步,但那反着银光的剑刃紧随而至。
“噢——”
稳住身形后的玄参一个侧身躲过这一剑。
“小弟人畜无害,不知哪里得罪了大侠呀。”玄参悠悠说道。
空气重归寂静。
玄参抄起一旁的木头锅盖,当作盾牌握在手中。
破空声响起,玄参将锅盖举过头顶,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我去,这么狠。”
剑刃洞穿锅盖,距离自己眼睛只有咫尺之遥。
“要不要先现身呀,姐姐,我嗅到了你的味道。”
说着玄参在黑暗中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使其无法拔出匕首。
身后传来落地声,玄参只觉手中一滑,后背随即传来柔软的触感,自己的脖颈处也出现一条黑色的手臂。
绞杀。
看来是职业杀手。
对别人或许有用,但对玄参来说未免太过小儿科。
毕竟是凌霄阁第一剑士。
玄参不急不缓的拍桌,加工用的小刀顺势弹到空中,玄参反手一抓,径直刺向那人小臂。
那人似乎预感到了危险。
抬腿一脚踢在玄参屁股上,自己一个后空翻拉开了距离。
玄参握着那手工刀站在月光下,“疼疼疼,这位姐姐,您是受谁之托呀,我就一卖唱的,偶尔卖卖药,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吧。”
立在横梁上的苏月红隐匿在黑暗中,白狐面具下的脸变得青白无比。
刚才这一套虽不是她的全部实力,但要杀一个油嘴滑舌的书生是绰绰有余的。
可偏偏这人与她打的有来有回。
甚至还有功夫说笑。
绝不能留他在殿下身边!
杀意骤现,苏月红从长靴处抽出四把飞刀,缠着红缨的飞刀脱手而出,直指玄参喉咙。
处于视野盲区的玄参挥舞手工刀,轻松弹飞了所有飞刀。
不可能,那把小刀怎么可能挡下我的玄铁飞刀。
无论从力度还是速度,自己的飞刀都绝不会失手。
“我说这位姐姐,您要不下来说话,老是扔这些东西也不是解决的问题的方法对吧。”
如此修为定是有高人指点,难不成是太后的人?!
思索之间,那把手工刀划破黑夜,贴着苏月红脸庞而过,插在房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诶?
苏月红下意识的用手触摸脸颊,红色的液体顺着那道浅浅的口子留下。
这个男人……竟然伤到了我。
他怎么知道我的位置,明明已经隐去了气息。
“下来吧姐姐,别以为穿着黑色紧身衣就找不到你。”玄参悠悠说道。
庭院中传来门开的“吱呀”声。
“玄参,快点开门!”
是殿下。
苏月红收起匕首,冲着身后的窗户纵身一跃,如蝙蝠般消失在了黑暗中。
“开门,开门。”胡桃在外面敲门喊道。
“来嘞!”
玄参答应道,随即迈着小碎步将蜡烛重新点上。
“怎么这么慢。”胡桃皱着眉头抱怨道。
玄参挑眉,略带挑逗的说:“这不得换上衣服点上灯嘛。”
这个语调令胡桃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请问胡桃姑娘深夜拜访有何贵干呀?”
胡桃没去搭理他,而是自顾自的朝他房间内看去,白色的睡袍在她身上有如玩偶服一般。
“难不成是怀疑我私藏女人?!”玄参摆出一副冤枉的小表情,“天地良心呀!”
“刚才你在做什么?”胡桃神情肃穆,像审问犯人般问道。
“准备睡觉呀……”
“有没有人来过?”胡桃继续问道。
“只有你来过呀……”
胡桃白了他一眼,随即傲娇冷哼一声道:“没事了!晚安!”
“扰乱老板休息,明天的早饭你包了。”玄参笑着说道。
站在积雪中的胡桃转过身,冲着玄参吐了下舌头。
玄参回到屋内,坐在桌前开始思考刚才的事。
这人难道是雍国派来抓我的?
可新燕王已经嫁过去了呀,在找我这个旧燕王做什么。
女杀手……狐狸面具……
难不成是夜狐楼?
夜狐楼杀我做什么,我和她们的人又没有过节……
思考未果,疲惫的玄参瞥到锅盖上被捅的窟窿,心中叹道:又要买新的了,哎……
————
回到屋内,苏月红半跪在床前。
“为什么这么迟。”胡桃冷冷地说。
“属下遇到了一些麻烦。”
“有没有去碰不该碰的人?”
苏月红自然明白胡桃的意思。
“回殿下,没有。”
烛光摇曳,胡桃冰着脸倚靠在椅子上,左腿搭着右腿,如远在山巅的女帝一般,但在看到苏月红侧脸的伤口时,脸色骤然一变:
“伤口是怎么回事?!”
“这——属下一时失神,没有大碍。”苏月红答道。
“是太后的人吗?!”胡桃眉头紧缩,急忙追问:“她们是怎么掌握到你的行踪的?”
竟然将手伸到夜狐楼,看来太后终于要动手了。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不,是一个神秘人,属下并不知晓他的身份。”苏月红不急不缓地答道。
殿下似乎意识到了。
即便胡桃有所警觉,苏月红仍决定不上报与玄参交手一事,在没有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之前还不能打草惊蛇,万一刺激到他,胡桃的安全势必会受到威胁。
“不是太后的话,那还能是谁……”胡桃喃喃道。
“殿下不必多虑,属下自会探查清楚。”
“恩……本宫目前身份比较尴尬,也没办法调用廷尉署协助你,万事要多注意。”
“谢殿下。”
胡桃托着小脸,语气缓和了许多:“宫内情况如何?”
“雍国四皇子已经入住紫鸢宫,后日将在皇宫举行婚礼仪式,并敕封其为未央王,不日即前往封地。”
“未央王?”胡桃手指点着腮帮,“一石二鸟呀,即给了雍国面子,又可以将长乐公主彻底逐出皇都,未央城作为陪都,地位并不低,这么来安排曲莲丞相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那名凌霄阁剑士,根据曲莲丞相的描述,他们立场为中立,雍国估计也不愿插手我们的内政。”
“太后的大胜利呀。”胡桃无力的扶额。
“殿下何不效仿先皇,在玄武门——”
“住口,”胡桃厉声喝止,“有些话不要乱说,说出来就是颇天的祸。”
“请殿下恕罪。”
胡桃慢慢起身,从枕下掏出那枚淡金色的皇家龙符。
“今天被一名小吏恶心到了,有些失态,”胡桃将龙符拍到苏月红手中,“转告曲莲丞相,彻查未央城的司法系统。”
“遵命。”
胡桃躺倒在床上,舒服的长吁口气,“回去吧,继续监视,不要做出格的事,本宫就等着新王来这未央城上任,顺便一睹我这原未婚夫的尊容。”
“是,殿下。”苏月红低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