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这个话题就到这里吧。我们之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不是么？”凡尔莎说道。
“是关于诅咒么？还是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艾尔莉亚终究是个好孩子，做不出嘲讽别人的行为，“说实话，我更愿意相信你是因为靠近了初火，所以才醒过来的。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其实之前你并没有陷入沉睡，那我就不能再相信你所说的话了。”
“你还记得，当初你在直面亚德马利时所经历的一切吗？”凡尔莎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问道。
“我当然记得。”艾尔莉亚点了点头。
“那时候，你不得不借用莉莉丝的力量去抵抗亚德马利的权柄，甚至险些死在亚德马利手里。最后还是那个使徒包庇了你，才让你幸免于难。”凡尔莎叹了口气，“可你是否知道，借用神明的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你是说……”艾尔莉亚并未察觉到这点。倒不如说，是她一直在借用死亡的力量，所以才下意识忽视了这点，而索菲亚那天的所作所为也恰好印证了这点。
“莉莉丝是一位过分贪婪的神明。她把风铃送给你的理由不仅仅是你赢下了与祂捉迷藏游戏，还有其中潜藏着的祝福。一旦你借用了其中的祝福，便必须听从她的命令。”凡尔莎冷笑道，“除了那位一直偏爱于你的神明以外，所有神明都不值得信任。”
“所以，是你替我承担了其中的代价吗？”艾尔莉亚不由得问道。虽然她不能记得所有的细节，但有一点艾尔莉亚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并未支付任何代价便将亚德马利的压迫全部抵挡下来，就连体内的魔力都未曾减少。
“我只是不希望，你的选择会被那些该死的神明随意左右罢了。但是，如今你已经接近了起源，我也没必要再苟延残喘下去了。”凡尔莎自嘲地笑了笑，“早在数千年前我便应该和那些神明一同被埋入荒土，陷入到永世的长眠之中。可是，一想到那些神明还要再醒来，我的仇恨便要从坟墓中满溢出来，再也无法安然入眠。”
“说到底，你还是想要报复亚斯塔罗特。”艾尔莉亚摇头道。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凡尔莎毫不避讳地承认了，甚至开始教唆艾尔莉亚：“你也不甘心像母亲一样作为薪柴死去吧？凭什么你要为那些神明的秩序而作出牺牲？就因为天上的太阳要照常升起吗？对一位魔女而言，这又是多么可笑的理由！”
“我不明白。如果初火熄灭了，这个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艾尔莉亚有些不解地问道。虽然她已经听过很多不同的说辞，但却从未了解过其中的后果。她至今也还未理解到，自己所背负着的到底是什么。
“这点你该去问叶歌，他比我要清楚得多。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不会欺骗你。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他都会告诉你答案。如果此世还有一个人值得你去信任，那就只能是他了。”凡尔莎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去问他的。”艾尔莉亚把这个问题记下来，继续问道：“可我要选择背叛神明的理由应该不止这点吧？你是温德莉安的女儿，应该也知道你的母亲作出了怎样的选择才对。难道她也是被强迫的吗？”
“她被骗了啊……那些神明用极尽卑劣的伎俩欺骗了她。”凡尔莎用愤恨的低声说道，“若非如此，母亲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被亚斯塔罗特杀死。”
艾尔莉亚正想反驳凡尔莎的话，却忽然想起修女小姐的嘱咐，问道：“是否，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如此约定的？正因为亚斯塔罗特向温德莉安许诺了一切，所以才要在她死去以前亲手杀死她。”
她从未在修女小姐身上感受到半分的怨恨与不满。如果那个叫亚斯塔罗特的神明真的欺骗了修女小姐，那她绝不会露出那样温柔的表情。
“……我不知道。”凡尔莎低声道，“但是，母亲是最初的魔女，她拥有着一切魔女的特质。像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成为薪柴。”
“或许我们可以找到温德莉安，去问问她自己的想法。”艾尔莉亚提议道。与其在这里绞尽脑汁地猜测，还不如直接去问本人。只要能见到温德莉安，那么凡尔莎也不会继续否认自己的话了。
“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女孩。”凡尔莎却笑起来，语气中尽是无奈，“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谈话了……我再也不能随你去见证这一切。往后的路，只能由你自己去走了。”
“……你要消失了吗？”艾尔莉亚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更多的话来。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增加，其实她也逐渐察觉到，凡尔莎确实很关心自己，就好像是自己的第二个老师。人们只会称呼自己关心的人作“我的女孩”，而作为魔女的她不可能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说谎。
“我终究也只是奇迹之下的残留，就连此身所拥有的奇迹也只是窃取而来的伪物。在支付过代价以后，我便只剩下了最后的机会。于是，我将这个机会设定在你要接近初火的时候——也就是现在。”凡尔莎轻叹道，“或许，你还是认为我的话并不值得相信，就连其中的目的都显得如此自私。可你身上终究流淌着我的血脉，我不能对你的遭遇坐视不理。”
“你要将你所遭受到的诅咒遗留给你的女儿，甚至是女儿的女儿，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吗？”艾尔莉亚低声问道：“作为一个母亲，你真是烂透了。”
“如果你为自己的不幸感到可悲，那我向你道歉。或许确实如你所说，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烂人。但我们所拥有的却绝不仅仅是不幸，还有与之等价的幸运。”凡尔莎轻声解释道，“魔女的血脉为你带来了远超常人的天赋，但更重要的是其中的纯粹。这种纯粹会引致一切偏爱，直到她们死去的那天。”
“这是什么意思？”艾尔莉亚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由得失去一切言语。
“你是最特别的。但在此之前，那些魔女也或多或少地拥有这种纯粹。她们会度过被偏爱的一生，那些被她们爱着的人同样爱着她们。”凡尔莎继续说道，“这是我唯一能留给她们的东西了。哪怕总有一天，她们要为我背负起更加沉重的负担。”
“对不起……”艾尔莉亚低声说道，内心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悲凉。
“我清醒得太晚，以至于将仇恨延续至今。但现在，我将告诉你最后的理由。”凡尔莎并未作出回应，只是轻声说道：“我的女孩，不要畏惧太阳的熄灭。因为此世不曾存在任何一位神明，就连祂们也只不过是一些自命不凡的不死者。
初火熄灭以后，此世或许仅仅是陷入到无序，却绝不代表要重归于混沌。魔女早已掌握一切权柄，就连凡人也拥有活下去的权利。而你要再一次推翻神明的统治，让错误的秩序迎来终结。”
“我会作出选择的。”艾尔莉亚抿了抿嘴，却没有直接应下凡尔莎的请求。
可不知为何，凡尔莎却笑起来，那笑声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松。她用最后的声音对艾尔莉亚说道：“那样就好。我的女孩，请去见证这一切，再作出你的选择吧。母亲已经做错过一次了，而你不能再做错第二次。无论你要作出怎样的选择，只要你不对这样的结局感到后悔，那就一定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