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必须那样活着。

可是……这样做，真的对吗？

◇

知晓一切的少女终于获得了继续前进的理由。当她下定决心闯入结界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变化。一切虚幻皆尽退去，地上的石板路面铺出一条笔直的路，通向远处的台阶。就连少女身上的服饰都发生了些许变化，胸前残留着的血渍几乎要凝结成块。

她想起来，这正是自己在艾肯瑞帝国时的打扮，而胸前的残留血渍也是与索菲亚战斗的时候所留下的。在艾尔莉亚最后的记忆中，那黑发黑眸的少女哭泣着将自己从空中射落，最后又从半空中扑下来，将自己搂在怀里，拼命地说着“对不起”。

只可惜，自己在开口之前便已经失去了意识，就连那句原谅的话也永远地留在了心里，再也说不出口。但艾尔莉亚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也不希望那个女孩再陷入到绝望之中，不然自己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也不知道，索菲亚和爱丽丝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在关心自己的去向呢？

“我真是败给你了……现在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正当艾尔莉亚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忽然有一个声音出现在她的心里，把她吓了一跳。可艾尔莉亚很快便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凡尔莎，是你吗？”

从黑暗的神国回来以后，艾尔莉亚便再也没有听到过凡尔莎的声音了。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很想去找凡尔莎对质，以确认亚德马利告诉自己的一切。可随着时间流逝，少女也逐渐把这件事束之高阁，不再去考虑其中的可能性。

可现在自由魔女再一次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艾尔莉亚不得不去怀疑，对方是否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凡尔莎可是有过前科的，艾尔莉亚绝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任由对方摆布了。

“不然呢。”凡尔莎叹了口气，语气稍显复杂，“我确实没想到，那个该死的黑暗之神居然会将这些秘密当作筹码，而且还故意将这些筹码全部输给你。本来，我是打算在合适的时候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你的，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你不否认么？”艾尔莉亚也不着急继续往前走，仅仅是向凡尔莎确认道：“至今为止，我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你所导致的。甚至于，就连魔女血脉的诅咒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对吗？”

“那不是谎言，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诅咒。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我曾被所有神明诅咒，就连我的兄长也被牵连，早早地死去。”凡尔莎低声解释道，“本来，我们的故事应该在这里就结束了……如果我愿意放下仇恨的话。”

“仇恨？”艾尔莉亚没有理解，“对谁的仇恨？”

“我憎恨着所有神明，却更加憎恨那个满嘴谎言的男人。只有祂不配被称为神明，我恨不得亲手把祂杀死，再埋进最肮脏的粪水之中，让祂永远都见不到天上的太阳。”凡尔莎的声音逐渐变得可怖，“当我知道祂已经死了的那一刻，我又该是多么的失望啊。”

“你是说……亚斯塔罗特？”艾尔莉亚终于反应过来，迟疑道：“可祂不是你的父亲吗？为什么你又会如此憎恨祂？”

“祂欺骗了我，又毁了我的一切。我又怎么不能恨祂。如果不是祂……母亲就不会死，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哪怕那些神明依旧统治着这一切，也比这种下场要好一万倍。”凡尔莎好似要陷入疯狂，声调变得越发高昂，“只有祂，我绝对不允许祂再一次醒来。哪怕要延续这种诅咒，我也必须将神明的棺材盖上，让祂们永远不能苏醒。艾尔莉亚，你已经接近起源了，你必须再一次亲手将那些神明掩埋！”

“可是……温德莉安不是还活着吗？”如果说，刚才见到修女小姐时，艾尔莉亚还没能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那现在她已经完全想起来了。温德莉安……正是亚斯塔罗特的妻子，凡尔莎的母亲。

“……”凡尔莎一下子沉默下来，仿佛是陷入到巨大的震惊当中，好久才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说？证据呢？”

“那是我刚刚亲眼看见的。温德莉安……或者说，修女小姐还活着。”艾尔莉亚还伸手比划了一下，“修女小姐长得和我差不多高，但头发比我的要短一些，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而且她还亲口告诉我，她的名字是温德莉安。”

“……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凡尔莎却执意否认道，“母亲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我亲眼看着亚斯塔罗特杀了她，然后将她送到初火里，当作薪柴燃烧。你看到的一定只是祂们制造出来的用来欺骗你的假象。真正的温德莉安早就死了。”

“如果她没有死呢？”艾尔莉亚微微歪头，反问道：“这里可是死亡之神的领域，所有逝者都有可能借助奇迹的力量再活过来吧？你又怎么能断定温德莉安确实死了呢？”

听到艾尔莉亚的话，凡尔莎反而重新冷静下来，冷笑道：“你是最接近那些神明的凡人，应该比我还清楚……死亡之神的内心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祂们无有欲望，也无有贪婪，怎么可能引致奇迹？”

“凡尔莎，你错了。那些无有欲望的人是不可能成为神明的。”艾尔莉亚轻叹道，“虽然我不知道亚斯塔罗特与温德莉安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也不清楚你所经历的一切，但我依旧可以断言，温德莉安是经由奇迹才得以复活的。”

正因为她见过温德莉安，也与对方交谈过，所以才能确认……那位修女小姐依旧深爱着她的神明。否则，她就不会在那里特意等着自己了。在神明与另一个自己之间，修女小姐再一次选择了神明。

她们是同样的存在，所以才能轻易地理解彼此。如果自己也要经历同样的失败，走上与温德莉安一般无二的道路，那么在最后的绝望来临以前，艾尔莉亚也依旧会选择自己深爱着的神明。

哪怕，那位神明要亲手杀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