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开挡路的堆积如山的纸箱,我带着千惠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
「锁该换了……」我费力地扭动着钥匙。
打开门,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鼻而来。从地板到墙壁到家具都像掉了色似的。这里至少两年没人住过了。
「进来吧,千惠,小心别弄脏衣服。」我拎过她的行李箱,放在客厅的地板上。
「这里……就是我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吗?」千惠打量着四周。
「暂时会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的。」我说着走进一个小房间。
厨房很小巧,里面的柜子、操作台和洗碗池都被压缩到极限地小,仅仅能保证基本的使用。但是这里有扇门可以打开,外面有个阳台可以看到街道,对面是一间果蔬店。
另一个房间是起居室。房东可能是单身,自己一个人住,所以只有一张床,起居室也只有一间。
搬出学校前几天,我在网上浏览了许多房屋出租的信息,最终看中了这间屋子。位于结城老家邻近的一座小城市,租金每个月还不到三万。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并不是因为便宜才租的。
只是因为,这里非常隐蔽,而且因为在贫民区,治安也不是那么好。
可能你会问,我是不是疯了,既然治安不好干嘛还来?
那是因为,这样不容易被那些「可能想要找到我」的人给发现。
也正因如此,当我与房东联系好之后,我多付了一成租金让他将网上的出租广告撤下,而不是改成「已出租」的状态。这样免得留下把柄。
此外,这间房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楼下以及外面街道的情况。一旦有什么异常,我马上就能知道。当初也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平面图,才决定租下的。
「宇辰,你在干嘛呢?」
千惠走到我身边问。
「没干嘛,看看这几个房间布局。」我说着,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委屈你了,这么旧的廉租房实在不像是给大小姐住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小姐。现在我只是你的女友,将来是你的妻子。」
她的生日在年末,我「答应」了她,在她十八岁的那天,我要娶她。
「而且这里至少比我在学校住的杂物间要大多了嘛。虽然旧是旧一点,但是很温馨啊。只要好好打扫一下,一定会变得很漂亮的!」
千惠说着打开了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
她转过身,露出了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对我说:
「好啦,宇辰,今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一下,打扫的事情,就让我来吧。」
在学校的时候,她也是那样,天天打扫着走廊,以及自己的房间的吧。
把沙发上的灰尘掸掉后,我就直接躺在了上面。
……
凰华的生活,就此划上句号。
那些学生,还有老师们,也都成为了过去式。
就像游戏开辟了新的地图场景,而旧的场景将无法再返回。
沙发很硬,比不上学院里茶室的沙发十分之一。
这样巨大的落差感,让我一时无法适应。
早上,我还在豪华的贵族学校宿舍,下午便住进了发霉发臭的破公寓。
天井里注射器堆积如山,旱死的植物枝丫间结满了蛛网,要不是这里不起眼,打死我也不会搬到这种地方来。
但是现在我必须好好休息一下,夜幕降临时,我就得开始新的生活了。
……
迷迷糊糊中,耳边只有流水声,水桶碰撞声,还有熟悉的脚步声。
突然,手机的振动把我给惊醒了。
「喂——喂?」
「你没在学校吗,怎么这么吵?」
小野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是的,我没在学校。」
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你……已经辞职了吗?」
「嗯。今天上午离开的学校。什么事?」
「今天路过老头办公室时听到他在接电话,似乎是你们学校那边打来的,有关你们那个生活老师被开除的通知。」
「老头应该会让学校确认一下千惠小姐还在不在吧。不过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你现在得小心了,你已经没有学校的保护了。」
我预料到过一天会到来。不,是按照正常逻辑必然会到来。
「我知道了。放心吧,这种事情我有经验的。」
「经验?你以前还干过什么?」
「没什么。那,怎么说,今天要见面吗?」
小野干咳了一声,然后说:「今天就不用了,明天还要出勤呢。公司马上休假,在那之前得多接点生意不是?」
「那你就忙你的吧,正好这几天我布置一下新家。」
「新家?这么快就找到住处了吗?」
「几天前就在找了。」
「小心点,别让他们找到了。」
「我知道。挂了。」
挂掉电话后,我一看时间,原来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充其量打了个盹。
「千惠——」我站起身走进厨房,千惠正在擦柜子。看到我之后,她说:
「宇辰?你不是在休息吗?不用管我啦,等你醒来家里就会变得干干净净的了!」
「我已经休息好了,让我也帮帮忙吧。」
就这样,直到太阳快落山,我们才把这破屋给打扫了七八成。
楼下是一家小酒馆,正值营业时分,烤串的香味飘了上来。
「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
我拿起桌上的钥匙。
.
坐在吧台前,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果然是已经习惯了凰华那种完全封闭式的生活啊,一下子回到城市,触碰到市井气息的时候反而放不开手脚。
酒馆只有三四张桌子,我们目前是店里唯一的客人。墙壁上用毛笔写着菜单,贴着上世纪的海报、明星写真和泛黄的年历,典型的日式酒屋的格局。
「从别的地方来的吧,二位。」老板一边给烤串翻面一边说。
「您怎么知道的?」千惠好奇地问。
「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熟客了,他们一般要十二点过后才会光顾小店。但二位还是第一次见呢。」
「是的,我们今天刚搬到这里,还请多多关照。」我说道。
老板推了一下眼镜,「搬到这里来的吗……」
「那个,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啊不,只是很久没有见到有新顾客了。」老板给烤串刷上调味料,然后亲手将盘子端上来。「二位慢用。」
在学校每天都是高级料理,好久没有尝到过带着烟火气的食物了。
「老板,这楼上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一边倒啤酒一边问。
老板点着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来之后才说:「什么人都有。整天玩柏青哥的,嗑药的,逃债的,道上的小混混,总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指着天花板,「就这楼上,去年住那里的一个混混,听说是得罪了另一个帮派的人,半夜睡觉的时候被几个人找上门乱刀捅死了。那房间到现在还空着,血迹都没人处理。」
他叹了口气,「所以说啊,二位干嘛要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呢。这里是用来收容那些已经无法融入社会的人的。」
我放下空酒杯,半开玩笑地说:「我也是才从一个全是些被淘汰的残次品的地方离开的。您相信吗?」
老板将烟头杵进烟灰缸。
「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所以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我相信,世界上总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随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了下来。
一直没有别的客人进来,看样子确实还没到营业的时间。
「但即使是这样的边缘人物,也有存活下去的权利。」他喝了一口酒。「没有人生来就是懒惰的,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更没有人生来就应该去坐牢,甚至去死。他们只是遭遇了一些特殊的事情。这个冰冷的社会没有给过他们任何关怀,任由他们因为贫穷、疾病、灾难而变成社会最讨厌的样子,然后像垃圾一样被扫出门。」
「不给病人救治,等到病人已经无药可医的时候把他们隔离,让他们自生自灭,病人也就不存在了。这就是这个国家让整个社会保持『健康』的方式。」
「但是他们至少还能发声,还能反抗。」
「……没用的,折腾半生,他们到最后依然得不到关怀。」老板喝光剩下的半杯酒。
「反抗是有用的,只有敢与不敢之分。」我说。
「我们就是那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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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室今天来了许多客人。
「听女仆说今天上午来了几个陌生人,好像是本校部的。」
三岛同学喝着下午茶,正在和同学们闲聊。
「他们来干嘛?」
「平时压根没管过分校的死活,现在登门拜访,肯定有事呗。」
「三岛同学,那些人做了什么吗?」
「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好像到楼上去了一趟,下来的时候很急的样子,什么都没说,很快就走了。」
「不会又是哪个学生出事了吧?可这也轮不到本校部大驾光临啊。」
「我听说的啊,只是听说,那些人好像到顶楼去了。」
「四楼?那层不都是杂物间么?」
「鬼知道。」
「那理事长呢?理事长不管的么?随随便便就让人进来……」
「我哪知道。管好自己吧,少操那么多闲心。明年大家就要毕业了,可没人想留级吧?」
「是啊,差不多该考虑一下将来了。」
「说起来,开学之后,谁来接替宇辰老师的位置呢?」
「坊间流传的消息:已经找好了接任者,好像也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呢。」
「可是现在都九月了,刚毕业是指……」
「听说是在国外读的大学哦,是海外留学归来的高材生啊!」
「哇,那可不得了啊。」
「别的我不管,只求性格能像宇辰老师那么随和就好,拜托拜托!」
闲聊到四五点之后,学生们三三两两离开了温室。
「三岛同学,你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吗?」我拎着花洒走过茶桌,只见三岛同学一个人还坐在椅子上。
「没,我稍等一下就走。」
三岛同学这么说着,可是她坐立不安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反常。
「三岛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我问。
「……」三岛同学沉默了一会儿。
「榛叶同学,其实事实并不是我刚才说的那样。」
「事实……请问是什么意思呢?」
「那些人闯进宿舍,不是听说的,而是我亲身经历的。他们和我,就像我和你这样,面对面碰上了。」
「他们直接问我千岁在不在,我说不在,问我知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回答不知道。然后他们就直接到楼上去了。」
听完三岛的话,我放下花洒,「所以……?」
「我实在不知道向谁倾诉了,榛叶同学。前段时间仁礼同学被阪水报复,你知道的吧?」
「知道啊,不是全校通报了吗,那时是你去报警才让仁礼同学得救的,对吧?」
「我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当时,宇辰老师,他在场,他和阪水在对峙。你知道吗,他说了句『结城家你应该不陌生吧』,然后把阪水激怒了,彻底忽视了仁礼同学,这才让老师有机会制服阪水的。」
「今天又有本校部的人来找千岁,到底是怎么了,结城家,宇辰老师,阪水,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也坐了下来。「三岛同学,你告诉我这些,是想从我这里打听什么吗?」
她连忙摇头,说:「不,我只是不知道和谁说比较好,千岁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如果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能够帮她我一定会帮的。」
我推了推眼镜,注视着她。
「三岛同学,你是单纯好奇为了想知道这些事件背后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是真的想帮助朋友呢?」
「我……」
「我们都坦诚相见吧。」我微笑着给她续了一杯茶。「我知道你独自留在这里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我。也许你从谁那里得知我消息灵通门路多,想从我这里获取什么信息也是正常的。虽然我并不是很想说出来,因为这些事情都是传闻,真假难辨,以讹传讹只会让我也承担责任。但是因为是你,我转变想法了。」
「因为是我?」三岛不解地问。
「我知道你担心的不止是结城千岁同学,更是宇辰老师对吧。」
「我……」
「他可真令人羡慕啊,能够有对自己那么死心塌地的人。」我说着摘下园艺手套,「回到正题吧。你应该不会否认,对于我们这样的家族几代人来说,发生一些丑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是这样没错。」
「作为美术商起家的结城家,在战后传出过一些丑闻。但是大都只在小圈子里流传,其真实性也是未知的。除非你能让结城千岁同学自己承认。」我说完,又改口道:「不,可能她本人都没听说过,那些事发生得太早了,她都还没出生的时候。」
吊三岛同学的胃口这种行为并非我愿。事实上,这学期发生在那个刚辞职走人的老师身上的事太多了,以至于我现在对于他进入凰华是另有所图的这个结论已经深信不疑。我把所有零散的信息拼凑在一起,可是始终缺少一个「开关」。直到今天三岛的这一番话,终于让我组装完了最后一个部件。
我比她更好奇,不过我好奇的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而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故事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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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实说,我现在极其担心这位年轻教师。
他像敢死队一般,冲到敌人的阵地大杀四方,没有想过自己弄出一片混乱之后怎么收场,怎么脱身。
电话已经打过了,该提醒的都提醒了,该警告的都警告了,剩下的看他自己了。
那个看管千惠小姐的教师,在八月初就被炒了。理事会没有及时通知结城家,直到一个月后的现在才像是「差点忘了这回事」般地打了个电话过来。
老头大发雷霆,质问理事会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说。但是似乎理事会很草率地回答了他,气得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人家名义上可是风祭家创办的学校啊。就算只是给理事会跑腿接电话的无名小卒,也能不把对风祭家来说屁都不是的结城家放在眼里。
过了一会儿,老头又打了个电话,多半是让理事会去确认千惠还在不在。大概明天他又会得到一个更让他血压上升的消息吧。
『可别被气死了啊。我还等着你上法庭呢。』我心想。
如果他就这么撒手人寰,那一切倒是迎刃而解了。但是我不想要这种结果,我不想为了摘苹果爬了老高的树,最后果子自己掉到了地上。
我一定要让他为父亲的死血债血偿。
去年,母亲被确诊罹患阿尔兹海默症。
父亲死后的那十年,她透支着生命在撑着这个残缺的家庭。由于文化水平有限,她只能白天打好几份工来挣钱。中学时代,有几次放学时到医院找她,每次都看到她给医院洗床单,还有病服。那些因为做手术沾满血迹的床单、满是排泄物的病服,她都得用双手洗得干干净净。炎夏亦如是,寒冬亦如是。
快餐店服务生、送牛奶、送报纸、她都干过。因为每天都要用钱,她的工钱都是日结。拿着勉强够一天开销的报酬回到家,还总是说着「感谢上天」。
后来,母亲尝试过改嫁,希望至少能有一个可以分担压力的人出现。
可是那个男的,那个人渣,从来没管过我们。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偷偷拿母亲储蓄罐里的钱,然后全部挥霍在小钢珠和酒精上面。每次喝得烂醉,回来就发疯。
高中毕业的那天,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家,发现原本应该在家为我庆祝的母亲不见了踪影。直到一通电话打到家里,说自己是什么罐头厂老板。接着他说了一句五雷轰顶般的话。
你妈被送进医院了。
我骑着向邻居借来的自行车没命地冲向医院,找到了母亲。罐头厂老板告诉我,母亲在抬一箱罐头时失手被砸中了胳膊。医生给她照完X光后说她胳膊骨折了。母亲知道住院要花钱,她坚持要回家。老板心善,拿出来一叠现金说这是医疗费,让母亲好好养伤。
但是老板一走,母亲还是坚持要回家。儿子的毕业典礼她没能参加已是遗憾,她不想再错过给儿子单独庆祝的机会。她把那笔钱给了我,让我去买晚上庆祝用的东西,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拿到那么多钱,我都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最后我只用掉了三分之一,买了许多打折的食物和饮料。
拎着两大口袋回到家,听到继父在和母亲吵架。
「老板没赔点钱么!?」
「说了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走到客厅,看见父亲正在踢倒在沙发上的母亲。
他的脸上带着沉醉其中的愉悦,仿佛热衷于虐待动物的人正在踢一只流浪猫。他的每一脚都是那么愉悦轻快,像节奏分明的踢踏舞,他一边踢,嘴里一边蹦出不重样的污辱女性的词语,仿佛是在作伴奏。
我从口袋里抽出一瓶果汁,从后面抡向他的后脑勺。
继父惨叫着跌倒在地。我面无表情地走进厨房。
等我拿着菜刀回到客厅时,继父已经不见人影了。
那天我明白了,能保护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
「小野科长!」
「啊,是,什么事?」
一名员工递来一份文件。「这是新的一单委托,买方在寻找老式的唱片机。要能用的。」
「唱片机?还要能用的?」我皱了皱眉,「我们是做美术品生意的,不是做古董买卖的,搞错没有啊。」
「那您的意思是……让他另寻他路吗?」
「我们又不懂这一行,要是让人家不满意,岂不是砸了自家招牌?」
「那我马上回复他。」员工说完小跑着走了。
当年那个朝自己继父头上砸玻璃瓶的少年,现在被人「科长」「科长」地尊敬着。
他应该是实现了吧,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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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啦」
头上传来一个打碎我美好梦境的声音。我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
「干嘛……」
「不是说今天要去买东西的吗?都十点了!」
「再让我睡——」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比了个2。
「两分钟?」
「两……个小时。」说完我又把手缩了回去。
「想得美!」
紧接着,我整个人被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伴随着我的尖叫,抱着我的人原地转了一圈,我也跟着转了一圈。
「看,这下醒了吧。每天睡那么久,小心变成猪哦。」
「放——我——下——来!!!」
.
如宇辰所说,这一带居住的大都是些难以融入社会的人。一些看起来很落迫的老人,流浪汉,骨瘦如柴看上去就不健康的人,在街上来来往往。
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沮丧,世间万物似乎都与他们无关。如果身边突然发生车祸,他们可能看都不会看一眼。
商店里面每个角落都是监视器,因为每个进来的人都可能是小偷。
宇辰老是说住在这里太委屈我了,不过,这样老旧的房子反倒让我感到莫名的舒适。
小巧紧凑的家、出门半步就能找到的酒馆和店铺,我似乎……曾经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过。
我的记忆十分混乱。自己只记得被捡回结城家以后的事,对于出生只有数天,或是才刚出生不久的我说,那理应就是我人生的起点。但是除那以外,我的脑子里还有一些零碎的记忆,它们有时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有时会在现实中让我产生既视感。
我知道自己和一般的人有些不一样,但是这些不一样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也并未对我造成过实质性的困扰。我猜,每个人可能都有一些不寻常的地方,而且一生都未曾对别人说过吧。
买完东西,又花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我们终于把家里重新装饰了一下。
「宇辰,我想把这个贴到窗户上。」
我把七夕节那天带回来的剪纸从装裱好的相框里拿了出来。
「你让它好好待在相框里不行啊。」
「贴在窗户上,就等于让它永远留在这里了吧。而且这也是我们关系的见证呀。」
「那就随你便吧。」
他说完,眼睛又继续盯着手机屏幕。
最近他总是在手机上看什么东西,也经常打字,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到底怎样做才能让结城家还给我自由」,这是一直以来埋藏在我心里的疑问。我不知道宇辰会怎么解决这个疑问。他用什么来对抗,或是说服结城家呢?
我原以为把我带出学校就已经快要成功了,可我现在隐隐约约意识到,离开凰华只是第一步而已。